他从来都是那么真实。
真实地笨拙,真实地沉默,真实地将所有沉重独自扛在肩上。
他的关心藏在紧绷的肩线里,他的默许落在习惯性的视线停留中。
他因她受伤而气息骤冷,也会在她不在时,望着蝶屋的方向微微出神。
而她呢?
从最初克制谨慎的观察,到那份不知何时悄然滋长、如藤蔓般缠绕心房的情绪;
从小心翼翼计算着靠近的距离,到第一次失控地、近乎命令式地冲过去拦住受伤的他,脱口而出那句——
「富冈先生!」
此时此刻,她早已不再是旁观者。
「我……想活下去。」
「想再见到他。」
这念头如此清晰,如此强烈,如同最后一根绳索,将她从意识涣散的深渊边缘狠狠拽回!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支撑着崇宫澪用唯一还能动的左手,颤抖却坚定地,摸向始终被她护在身下、未曾离半寸的旧药箱。
指尖划过冰冷金属搭扣,探入箱底最深处——
那个以暗色丝绸严密包裹、她曾发誓“非绝境,万不可现世”的夹层。
她取出了两样东西。
一是一枚狭长的苍白骨针。以某种古老兽骨打磨而成,比华阳针更粗,更沉重,针身刻满扭曲如虫爬的诡异符文,触手冰凉,仿佛有生命在其中脉动。
二是一个小巧的黑色陶罐。揭开蜡封,里面是混合了她自身精血与无数奇诡素材炼制而成的暗红色蛊粉,散发出一股甜腥与腐朽交织的、令人不安的气息。
代价……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但此刻,别无选择。
“以吾之血为引……”
她以骨针锋锐的尖端,毫不犹豫地划破自己左手腕内侧!
鲜血顿时汩汩涌出,她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任由温热的血液滴落在地,与陶罐中倒出的暗红蛊粉混合在一起。
指尖蘸着这血与粉的混合物,她在地面上极其迅速地勾勒起来——
一个直径不过尺许,结构却繁复诡异到令人眩晕的微小阵图,在沾染血污的泥土上逐渐成形。线条扭曲盘旋,节点如虫卵密布,中心是一个仿佛正在蠕动的奇异符号。
——「借命阵」。
苗疆千年秘传,真正属于鬼祖“绛离”的秘法,禁术中的禁术。以施术者血肉魂魄为祭,强行逆转生死界限,将一人之伤、一人之衰,转移共享至另一人身上。
“承彼之伤……续彼之魂……”
她低声吟诵起古老晦涩的咒言,声音嘶哑破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诵至最终,她将手中那枚苍白骨针,对准阵图最中央的蠕动符号狠狠刺下!
嗡——!!
一股无形却剧烈的波动,以骨针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空气中仿佛响起了万千细碎虫鸣的幻听,地面上的血粉阵图骤然亮起幽幽红光,如同拥有生命般明灭起伏!
那光芒并不温暖,反而透着一股阴冷邪异的气息,将崇宫澪苍白染血的脸映得如同鬼魅。
紧接着,她拈起一枚普通的华阳针,目光穿越弥漫的烟尘与血雾,死死锁定了远处炼狱杏寿郎那残破不堪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