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从室内走出来,终于意识到自己失礼,讪笑一声说:“听闻杨梅疮乃顽疾难愈,不知裴大人可有几分胜算?”
“臣自是竭尽所能,先暂压外症,缓解世子苦楚。三日后配合针灸,想必能稳住病情。”
“有劳裴御医。”
王妃走后,画屏奉上纸笔,裴星沉落座,执笔写下药方。
隔着一道红玛瑙珠帘,林清玥终于可以大胆地注视他。
即便他改名更姓,但她一眼就知,他就是陆恒。
他已褪去年少时的青涩,肩宽如裁,气质沉稳。
坐姿端正,执笔的姿势利落娴熟,看来这几年他有好好读书写字。甚至通过自己的努力,完成了自己的梦想,成为一位仁医。
林清玥欲弯唇,却发现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画屏见状叹息一声,递来帕子,她飞快掩面拭泪。
已经足够难堪了,自不能让他看轻了去。
裴星沉能感受到身后定格的视线,但他只在起笔时手略抖了一下,后则行云流水,未有半分滞涩。
林清玥掀开珠帘,命画屏奉上百两白银。
“裴大人,世子的病事关王府颜面,劳烦你保密。”
画屏打开红漆木盒,白花花的白银如凄寒无根的雪,更似面前凉薄无情的女人。
裴星沉声音沉了一度,恭谨道:“兹事体大,臣知晓。”
正打算离开时,裴星沉逡巡一遍室内,只见室内只有一张卧榻,连张小榻都没有,脚步猛地一顿。
“世子妃,此病颇具传染性,但凡触碰其溃烂皮损之处,皆有可能染病。故而臣建议,近期世子妃不可与世子同榻。”
林清玥微微一怔,反应过来他的意有所指后,心里的涩意直冲喉咙。
他在关心她吗?
裴星沉说完,心里闪过半分懊恼。不过念及自己的医者身份,那半分懊恼如雾般散了,他拱手告辞:
“世子妃,过三日臣再前来诊治。”
裴星沉提着药箱,穿过帷帘,踏过皑皑白雪,渐渐消失为一个小点。
画屏端来暖手炉塞到林清玥怀里,又拿了个斗篷披在她身上。
“世子妃,您吹了好一会儿风了,仔细受寒。”
林清玥身心俱疲,推开博古架,进入自己的卧房。
京城谁人不说,林清玥命好。
高高在上的靖安王世子不嫌弃其腿疾,痴情求娶。婚后,未纳通房侍妾,夜夜宿在主院,将世子妃宠到了骨子里。
无人知晓,新婚夜朱昱陵对她说:“清玥,我会给你至高无上的世子妃荣耀,亦会助力你兄长重振将军府。
只是我无法给你,我的身、我的心。”
自此,以博古架一分为二,他们同屋不同榻。裴星沉的担忧不过是妄想罢了。
眼皮太重,林清玥一躺下就进入虚幻梦境。
梦里那个少年坐在马背上,疾驰而来,俯身朝她伸出手,将她抱到马上。
马蹄声起,风吹花香,看着她窘迫慌乱的模样,少年笑得好不肆意:
“小姐,我带你去看山上的红杜鹃吧。”
那一天,她将一生的红杜鹃看遍。
“世子妃,快醒醒!”画屏的声音带着几分急促,“殿下来了,就在世子卧房里,殿下说要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