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我求大汗恩典,南虞北边有个镇子叫郭家庄,出名的是一家姓郭的铁匠,我娘就在那,能不能……”谷禾跪着看着阿斯兰的表情始终没什么变化,“能不能请敖恩将军问问她的事?”
阿斯兰扔下那本书,巴雅尔从他身上站起来,狼嘴就在谷禾的脸边上,“我记得我答应你的是,你想要什么东西,不是吗?”
“奴婢知道错了,还请大汗不要为此……”谷禾着急忙慌地解释。
出乎意料,“敖恩,你让人去看一眼。”阿斯兰拍了拍巴雅尔毛茸茸的头,狼把头扭开走了。谷禾惊讶地看着他,“看着我干什么?要我给你谢恩啊?”
敖恩皱着眉头看谷禾给阿斯兰磕头,这可是稀奇,塔族并不这样行礼,这个胆小如鼠的女人在阿斯兰这似乎过得还不错。
“去吧。”敖恩回过神来,行礼走了。
阿斯兰在那之后很久就都在金帐歇着,断断续续有人来找他谈事情。“谷禾!我来找你玩了!”小黑羊从外面冲进来,就像她的名字一样,阿斯兰伸手抱住小女孩,后面跟着的都是狠不下心抓她的侍卫。阿斯兰挥挥手让他们出去,“怎么了?”
“我来找谷禾玩了!塔娜姐姐说她在这里呢!她在哪呢?阿斯兰你把她藏起来了吗?我要去抓她!”她手里举着一只小马样子的玩具。他看着小黑羊在自己怀里傻乐,“你阿爸怎么总是看不好你?再看不好就罚他去一直挑水。”
“我和阿爸说了!谷禾说她今天可以陪我玩。她在哪呢?”
谷禾跌跌撞撞赶近金帐来,“主人,小黑羊是不是在这里呢?打扰主人休息了!我把她带走。”
小黑羊在门口扑了她一下,谷禾腿一软就坐在了地上,脸上表情也不好看,抿着嘴。阿斯兰看出来了,小黑羊哪里有那么大的力气,她分明就是腿的毛病。
她还想撑着站起来,“我们出去玩吧,大汗在忙呢。”她去拉小黑羊的手却被阿斯兰拦下来,“把她抱走。找大夫来。”他朗声说。
小黑羊噘着嘴趴在高大的塔族侍卫肩膀上,“大坏蛋!不让我和谷禾玩!”
金帐再安静下来,“你的腿怎么了?”
“昨天摔了一下,很快就好了!”谷禾越说越快,“真的,大汗,我很快就能好了!”
阿斯兰居高临下地看她,谷禾整个都被笼在他的影子里。
谷禾不知道这究竟怎么了,但她想起阿丽亚说的那些事,阿斯兰其实是个病人。那大夫很快就到了,他摸了摸谷禾的腿,“不是什么大事,摔的时候的寸劲,静养几天便会好了。”
“这不是导致那疤的伤的后遗症吧?”阿斯兰问那大夫。那大夫又问了问谷禾从前可有过今天这样的疼痛,让她的腿活动了几下,答复阿斯兰。“应当是无关,那道疤痕看着颇为可怖,但终究是皮肉之苦,不至于影响骨头,病人这回受伤也是外力导致。”
阿斯兰坐在她旁边,等那大夫离开了才开口。“你的腿,是怎么好的?”
谷禾穿好自己裤袜鞋子,“我娘说,她找到我的时候腿已经烂了,只好割下来坏的地方,索性不太深,捡回条命来不说,现在已经什么事都没有了。”
阿斯兰捂着脸,“这疤怎么来的,你还记得吗?”
谷禾抓抓脸,“不记得了,我就记得我走丢……”她突然噤声,连呼吸都停住,目不转睛地看着阿斯兰,不敢放过他一点细微的变化。她突然想起来那天阿斯兰问她,还记不记得当年的那些事,昨晚阿丽亚说出来,她才意识到是团城的事情。阿斯兰从前没头没脑地问自己,找到母亲了没有,那他就是知道当年的事情。
他笑起来,肩膀在抽动,“不记得了,不记得也挺好的。”谷禾以为他还会像之前那样发疯,可他再正常不过了,“不记得也挺好的,不记得也挺好的。”他拿起茶杯喝水,谷禾一把按下,“主人,这太烫了!”
“烫?用火烧过的刀应该也很烫吧。”他盯着谷禾,“为什么要骗我?骗我有意思吗?阿丽亚说的,是不是?现在天底下谁都能可怜我了?!”
“不是不知道吗?不是可怜我吗?那好啊,我来告诉你这疤是怎么来的!我看着他们割开的,要喝你的血吃你的肉,我也有份。你差一点就死在团城了,那也是我害的,记起来了吗?谷禾?”阿斯兰冷笑,“现在呢,还可怜我吗?可怜可怜你自己吧。”
谷禾拖着一条走起来就疼的腿往回走,阿斯兰的话像是最后一块拼图,解答了她的疑问。就是因为这一条疤,阿斯兰才会在那天晚上留下她。她抬头看,太阳高高挂着,阿古如部在辽阔的蓝天下,阳面的雪开始消融,露出地下枯黄的草,牛群被放出去,小男孩小女孩骑在马背上。
谷禾想,阿斯兰说的不对,她要去和阿斯兰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