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刚过,晨起泛着丝丝凉意,细雨仍不停息,连同雾气散在空中。
麓山书院像被覆上一层纱衣若隐若现。
林景如避开门前的车马人群,走到檐下收起伞,轻拍几下衣角将浸湿的衣衫整理,目不斜视地朝书院里走去。
往日热闹的书院今日却安静过了头,众人站在廊下停滞不前,低声朝一个方向说着什么。
林景如正欲看去,耳边忽的传来一声嗤笑,紧接着似有重物摔落,发出一道闷响。
前方众人蓦然散开。
林景如脚步顿住。
只见宽敞的院落中,一锦衣男子缓缓收回腿,声音带着几分不屑。
“凭你?也配?”
男子背对而立,林景如只看得到被踢翻在地的倒霉蛋,脸上满是惊惧,一边往后缩一边低声辩解。
“您误会了,此乃家中长辈的意思,并非有意冒犯。”
林景如本是随意一瞥,待看清人脸时,险些笑出声来。
施明远?
一向只有他仗着家世欺辱他人,没想到有朝一日也会被人踹翻在地。
此刻施明远头发凌乱,衣衫上满是尘土,狼狈不堪,与往日那副对林景如趾高气昂的模样判若两人。
林景如挑了下眉,仗着离得远,借靠于柱,悠然看起戏来。
踢人的男子身姿挺拔,虽看不清面容,但周身散发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举手投足间尽显贵气。
周围的人见状纷纷又往后退了几步,生怕被波及。
施明远这辈子还没这么低声下气过,说了半天见那人没什么反应,正欲上前拉他衣角。
可男子早已无心听他啰嗦,语气极不耐烦地说了句:“碍眼。”
林景如嘴角微勾,心中暗道有点意思。
能让施明远这般低头隐忍的,看来此人来头不小。
施明远脸色涨红得像被掐住了脖子,还欲说什么,余光隔着人群看到了林景如,神色当即恶狠狠的定住。
林景如嘴角的笑意尚未褪去,心中便涌现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林兄,你来得正好!”
一声震呵,众人的视线仿佛一道光墙,蓦然转身将林景如围在中间,使她暴露于前。
那锦衣男子也侧首看来,剑眉如锋,斜飞入鬓,其下是一双狭长的凤眸,眼尾微挑。
那目光三分审视、七分漫不经心,疏狂之意尽显,似有似无地落在她身上。
就不该凑热闹。
林景如心知躲不过,只得直起身子。
不等她说话,施明远从地上爬起来,语气又急又快:“数日前你我曾争辩吴二当街纵马一事,你可还有印象?!”
吴二,江陵吴家长房第二子,名唤吴隋,依仗家族在江陵的声望,素来以荒唐行径闻名。
约莫半月前,他醉酒后在长街纵马,不仅掀翻多家店铺还伤及数人,却因家中疏通关系,酒醒后安然返家。
至于那些受损的店铺和受伤的民众,也被随意打发了去。
书院中有正义之士,听闻此事后按捺不住怒火,决意找吴隋讨个公道。
那时林景如正好有事去寻人,本是如同今日一般在外围看热闹,又一模一样地被施明远拉下水,受了无妄之灾。
不过两人本就是死对头,施明远见缝插针的恶意数不胜数。
此刻再听此言,林景如心中生出防范,并不直接回答,而是反问:“此事当初早有定论,你也在场,何故旧事重提?”
分明与那锦衣男子的事还未必,转口提及其他人其他事,施明远的心思简直昭然若揭。
人群中生出几声低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