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因着这份冷清,夫子的期待更显殷切。
林景如将有关朱子的生平,后人对朱子的评判,在脑海中略一梳理,然后才道:
“学生不敢妄评先贤。唯觉‘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言下之意便是,若事事都以纸上之经验所得,难免局限。
夫子颔首,未作评判,只道:“今日讲此理法,非为拘泥‘知’‘行’先后,乃是借二者阐明——”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堂内:“行固重要,却不可盲动;知虽为先,若无践行,终是纸上空谈。”
说罢转身继续讲学。
骆应枢轻笑一声,眼尾微挑,目光遥遥落在林景如身上,意味难明。
林景如落座后指尖轻叩案面,若有所思,然不过片刻,竟又被骆应枢点名起身。
如此再三,夫子脸色渐沉,终是忍无可忍,却又不敢对世子发作,只得将林景如请出室外。
林景如站在廊下,看着头顶澄明的天空,轻叹一口气。
她想过骆应枢会用种种手段为难,却未料竟是这般……稚气。
平白遭此无妄之灾,她心下无奈,更知以那位世子的脾性,断不会一日作罢。
长此以往,别说她听不了夫子讲学,便是同窗也会将尽数不满记在她头上。
一丝烦躁悄然滋生,也不知是为课业被扰,还是因为纠缠不休的骆应枢。
先前休沐避世的念头再度浮起,又被她生生按下。
未及深想,门扉轻响。
骆应枢推门而出,一副惯常的散漫姿态,行止间却自有贵气天成。
林景如垂眸,敛下眼底的情绪,恭敬地唤了一声:“世子。”
“如何,林景如?”他踱至她身侧,兴致盎然,“可还觉得有趣?”
不待她答,又悠悠道:“本世子这儿法子还多着呢,咱们——慢慢试。”
方才压下的念头再度翻涌,她几不可闻地舒了口气,低声应道:“但凭世子高兴。”
一个法子行不通,那她便换一个试试。
这一日,林景如在书院未得片刻安宁。
夫子讲学,骆应枢便点她起身辩难;斋舍用饭,亦能寻出由头挑剔。
到了午后,她俨然已成了众人避之不及的孤岛。
趁着骆应枢还不见人影,林景如匆匆去了一趟夫子处。再出来时,却见那人正斜倚水亭栏杆,望着池中的莲苞出神。
瞥见她,骆应枢眉梢一挑,懒懒招手。
林景如缓步上前:“世子有何吩咐?”
“渴了。”他眼也未抬,“去沏壶茶来。”
余光掠过隐在角落的平安,林景如心知这又是刻意刁难。
心知总归今日的课业是上不安心的,索性应声离去。
看了看头顶的太阳,现在已是初夏,日头也明显比春日更加灼热。
等到了斋舍,她擦了擦额角的薄汗,左右看了看,竟没在斋舍的茶水室看到人。
好在案上备有给夫子们的茶水,她随手取了一壶。
临出门时,目光无意扫过隔壁厨房杂货架上某物,脚步微顿。
待她回到亭中,骆应枢仍保持着那副慵懒姿态,右腿屈膝踩在栏杆上,指尖在栏杆上轻敲。
林景如斟了盏茶递上,他方睁开眼,眉眼低了下来。
“想渴死本世子?”说着便要拂袖,“怎这般磨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