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多谢大人告知。”她的声音干涩,像粗糙的沙石摩擦,“也谢过大人往日关照。”
见她眼中最后一点光亮寂灭,彻底认命,骆应枢似乎心情更佳。
他用指节在桌沿上又敲了两下,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值房里格外刺耳。
“这下听明白了?”他站起身,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跟本世子走。”说罢,率先往门外走去。
见林景如还未跟上,微微侧头:“怎么?”
林景如站在原地,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传来清晰的痛感。
她知道,事已至此,无可转圜。
可那股强烈的不甘,如同地下奔涌的暗河,几乎要冲破她精心构筑的堤防。
她望着那道挺拔却写满傲慢与恣意的背影,一股尖锐的、淬着冰的恨意,猛地从心底最深处窜起,在她眼中凝成一点骇人的寒光。
但那寒光只存在了极其短暂的一瞬。
短到或许只有她自己察觉。
下一刻,她浓密的睫毛垂下,如同厚重的幕布,将一切激烈的情感彻底掩埋。再抬眸时,眼底只剩下一片逆来顺受的沉寂,深不见底。
“请世子稍待片刻,”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容小人将一应用具归置整齐。”
这一次,骆应枢倒是显得异常“宽宏大量”。
他点了点头,并未催促,只是唇角那抹笑意越发深邃,带着毫不掩饰的玩味与审视,仿佛在欣赏一件有趣器物最后的、无谓的挣扎。
“门外马车候着。”他好整以暇地补充,语气慢条斯理,却字字清晰,“我耐心有限,不喜久候。你……最好快些。”
“是。”林景如低眉顺目地应下,转身开始慢慢整理摊开的工具:锋利的刮刀,柔软的排笔,调好的浆糊,各色补纸……动作不疾不徐,甚至称得上细致。
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门外,房内的气氛才稍稍松懈下来。
故作不见一旁那几道复杂的眼神,她只是维持着最基本的礼节,对赵书吏和那两位共事时间不长的同僚微微颔首,算是告别。
目光落在那卷尚未完成的残本上,心中不禁惋惜,被骆应枢打乱的残卷,到底没做完。
可惜了,没能亲眼看它以崭新面貌出现在她面前。
还有那晾在一旁,尚且散发着霉味的孤品,也还未来得及品鉴一二。
等她出来后,果不其然门口停着一辆马车,“盛”字徽记在烈日下更显威严。
辕上,依旧是那两张没什么表情的熟面孔。
一样的马车,一样的人。
待她上了马车后,骆应枢微微抬头看她,脸上俱是计划得逞后的、毫不掩饰的恣意与悠闲。
林景如在来的路上,已反复用冰冷的理智浇熄心头的怒火,试图重新将自己包裹进那层坚硬的、名为“顺从”的壳里。
可此刻,看着他脸上那刺眼的得意,那股被强行压下的烦躁与厌憎,还是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堵得她心口发闷。
退避,隐忍,一让再让。
为何这人总能如此轻易地找到她,打破她辛苦维持的平衡,将她逼至角落?
指尖再次狠狠掐入掌心,疼痛尖锐而清晰,帮助她凝聚正在溃散的意志力。
“呵!”
骆应枢轻呵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