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掐了,明年还会再长。
只要根脉不断,泥土不死,这些枝枝叶叶就总会找到出路,倔强地从土里冒出头来。
就像某些人,某些事,只要那盘根错节的根基还在,便永远都除不尽、斩不绝。
骆应枢是天家血脉,生来就在云端,他们这些寒门学子,便如这架下的尘土,如何撼动得了参天大树?
施明远说得难听,却具是实话——那样的人物,若要谁消失,确实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
可是……
林景如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讥诮。
这天下,终究不是一人的天下。
他骆应枢纵有通天的手段,难道真能让所有人都闭上嘴,都能在这世上……彻底消失么?
她向来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良善之辈,若他当真要将自己逼至绝境……
那她唯有以命为注!
誓必亲手将他拽入尘土,再爬不起来!
见她不语,曲思良心中也明白,此事现如今已成定局,避不避开,从来不由他们说了算。
他惆怅一叹,不再劝解,转而露出一抹神秘笑意:“你可知江陵近日出了桩大事?”
林景如并未接话,倒是少见曲思良这般议论是非的模样,忍不住轻声调侃:“从前倒不知,思良兄还有打听市井传闻的雅兴。”
曲思良掩唇轻咳一声,目光游移,言语间也吞吞吐吐:“不过…不过是茶余饭后偶然听得几句。
林景如但笑不语。
他慌忙移开视线,生硬道:“我只是觉着,此事你若知晓,定觉痛快,这才多听了几句。”
她点点头,恐真惹恼了他,于是端坐敛容,作出一副愿闻其详的姿态。
曲思良这才松了口气,压低声音道:“听闻前几日有位姑娘在施府门前哭诉,痛斥施明远欺辱良家女子。”
林景如饶有兴致地“哦”了一声,神色却并无波澜,仿佛此事在她意料之内。
“此事闹得满城风雨,施家好不容易将人劝走,却惊动了族中长辈,虽几次三番压下消息,但坊间仍有传言……”
他声音又低了几分:“施明远被家法处置后,双腿俱损,已送去城郊别庄思过。总之,自那日后,他再未现于人前。”
曲思良见她波澜不惊,不由疑惑:“你似乎……毫不意外?”
林景如自然不会觉得意外。
因那女子能顺利闹到施府大门,本就有她在暗中推波助澜。
既然施明远学不会安分,那便让家中好生管教,也省得他四处狂吠,招惹是非。
这是她给施明远的教训。
施家自诩清流,最是忌讳族中子弟在外沾染风流债,更何况施明远此时正值议亲的关键时节。
林景如并不觉得自己此举有何不妥。
经此一事,若阴差阳错地助了一位素未谋面的闺阁千金,教她不必嫁予施明远这般表里不一的伪君子,倒免了后半生的煎熬。
但凡是高门贵女,谁又能容忍未来夫君在婚前便留下这等污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