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景如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底的怒气。深知对方有此举动,意在激怒自己。
这么一想,怨气虽未完全消散,心情却平复了不少,她刻意牵起一抹略显生硬的笑:
“说来也巧,我正觉得方才那幅字写得不好,不知该如何处置。此番……倒要多谢世子代劳了。”
见她分明恼火却偏要强作镇定的模样,骆应枢竟觉得格外畅快。
他微微颔首,眯着眼反问:“是吗?”
说完,他抬手又将案上的石砚打翻在地,墨汁泼了一地,污了四方青砖。
“如此呢?”他又问。
林景如眸光微动,沉默不语。
骆应枢见她面上故作平静,那泛白的指节却早已泄露了真实情绪。
他心中对此十分满意。
忽然觉得,江陵此地似乎也没有那么无趣。
即便如此,林景如并未出手阻拦,只冷眼看他将书案上的物件一件件掷在地上,而对方竟还乐在其中。
她在心中暗暗将这笔帐记下,想到山长那些话,略一沉吟,心中便有了主意。
林景如故作沉重地深吸一口气,似是终于妥协,起身朝对方恭敬一礼:
“世子息怒。小人深知此前多有冒犯,还望世子海涵,宽恕小人这一回。”
骆应枢未料到她这般轻易地就服了软,一时怔住,目光在她身上停留半晌,试图从那低垂的眉眼间窥探真实想法。
但见眼前人眉目温顺,姿态谦卑,俨然一种因畏惧而不得不低头。
学堂众人早在骆应枢撕纸时,便暗中观望着二人的动静,却无一人敢上前开解,如今见林景如低头,也是意外极了。
意外之余,也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这学堂之中,不乏世家与官宦子弟,却也有不少向林景如这般,凭着真才实学来此进学的寒门学子。
骆应枢身份特殊,学堂内无一人想惹火上身的。
而月余前那场风波,至今尚且还让众人心有余悸。
生怕再激怒他成为第二个林景如或是第二个施明远。
林景如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目光正落在自己发顶。
她保持着谦卑的姿态纹丝不动,心中却在快速盘算,自己这番作态,对方究竟会信几分?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
“林景如,”他拿出锦帕缓缓擦拭着手上的墨渍,“你这是向本世子认输?”
她低头看着地上青砖,方才被打翻的墨汁顺着砖缝缓缓渗入地底。
林景如猜不透对方信了几分,但既然决意暂避锋芒,这已是眼下最稳妥的选择。
“世子说笑了。您身份尊贵,我等不敢冒犯,更谈不上什么输赢。”
她一退再退,只盼这场风波尽快平息。
头顶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江陵实在无趣。不过……你还算有趣……”他刻意加重了语气,“林景如,你便继续陪本世子玩玩吧。”
“玩玩“二字咬得极重,带着意味深长的审视。
林景如心下微微一沉。
没想到即便做到这个地步,对方竟然仍不肯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