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景如。”
她脚步倏然僵住。那声音如一道魔咒自身后缠来,带着几分懒洋洋的蛊惑。
林景如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时,面上已寻不到半分波澜。
“见过世子,温大人。”
“倒是巧了。”骆应枢缓步踱近,绕着她徐徐走了一圈,目光如打量一件失而复得的玩物,“本世子四处寻你不着,不想竟在此处遇上。”
他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你说,这算不算……缘分?”
若真是缘分,也必是段孽缘,林景如心底暗嗤。
面上却不敢泄露分毫,只垂首静立。
知府温奇缓步上前,目光在二人之间犹疑地转了转:“世子与这位……相识?”
温奇身着常服,眉目温润,颌下一缕青须衬得人儒雅持重。虽年过不惑,却仍精神矍铄。
“书院同窗。”骆应枢眉梢微挑,视线从林景如发顶移至温奇面上,“这些时日,倒让本世子好一番找寻。”
林景如:“……”
这话她自然不信。
堂堂世子,若真想寻人,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何来“好找”之说?
可转念一想——自己躲藏的这些日子,他并未真的大张旗鼓地寻来。
这是否意味着,只要避开他,他便会渐渐淡忘?
这念头刚起,便被她暗自按下。
温奇并不知二人之间的纠葛,只当骆应枢当真在寻林景如,便温声解释:
“近日衙门收得一批古籍,可惜多有损毁。下官不忍其就此泯灭,便请了几位细心之人在此修缮。”
“哦?”骆应枢转向林景如,眉梢轻扬,“你竟还会这个?”
不待林景如答话,温奇已捋须笑赞:
“世子有所不知,景如这孩子最是沉得下心。几年前衙门也有一批旧籍,旁人嫌其枯燥,唯她一人埋首其中,一坐便是一整日,心细如发,耐性极佳。”
这话勾起了林景如的回忆。
那时她刚入上舍不久,结识的第一个人便是温奇之子温兆南。
听他说衙门需人修缮古籍,既能阅览群书,又能得些酬劳,她想也未想便应下了。
那时的古籍比这次的多多了,几大箱摆在那里,散发着一股霉臭。
她当时年岁小,又没有修缮经验,自然不可能当真让她做修缮一类的活计。
于是便被师傅安排了一些杂活。
或是将发霉的古籍拿出去晒晒去霉,或是给修缮的老师傅端个茶倒个水,亦或是帮忙压一压书角。
即便如此,她也没有丝毫怨言。
做活时总凑在老师傅身边悄悄观摩,闲了便溜到隔壁书架抽一本旧书,倚着窗看得入神。
话不多,手脚却勤,时日久了,那位起初嫌她年幼的老师傅,也渐渐肯指点她一二。
她这门修缮古籍的手艺,便是那时一点一滴学来的。
“不止如此,”温奇继续道,语气里带着长辈的欣慰,“这些年她还曾向本官呈过不少水利民生的良策,虽有些尚显稚嫩,却多能切中本地实情,是个难得的有心人。”
这话倒是真的。
温奇对林景如印象颇深,不仅因她与长子交好、做事稳妥。
更因她屡次献上的策论,虽出自寒门学子之手,却往往能见微知著。
此刻他有意在世子面前褒扬,也是存了份惜才之心:若能得贵人青眼,于她往后仕途,或许便能多一分坦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