胳膊软塌塌地垂在身侧,再不敢动弹,稍微一动,钻心的痛感就顺着神经蔓延到四肢百骸,连带着半边身子都麻了。
陈文意识到了什么,转头看清她惨白的脸和冷汗涔涔的额头,母亲眼里的戾气瞬间被恐慌取代,急忙将她送进了医院。
急诊室的白炽灯格外刺眼,医生捏着她的胳膊轻轻转动,指尖的力道精准得让陈其夏忍不住绷紧身体。
“放松,别僵着。”医生的声音刚落,一阵更剧烈的痛感骤然袭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强行归位,伴随着“咯噔”一声轻响,脱臼的胳膊瞬间恢复了知觉,却仍有阵阵酸麻的胀痛蔓延开来。
奇怪的是,她一滴眼泪都没掉。
身体上的疼痛让她清晰地意识到这不是巴掌或者咒骂那种熟悉地疼,而是,自己的一部分被弄坏了。
又被人拼凑了起来。
但她又意识到,身体可以被重新拼凑,她的人生没有人会替她拼凑起来。
陈其夏生出一种强烈的反叛。
她不要和陈文待在一起。
她本不该承受这些痛苦。
医生松开手,让她试着活动肩膀,目光扫过她纤细的胳膊和苍白的脸色,眉头微微蹙起:“恢复得还行,最近别用力。”
顿了顿,他拿起病历本,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格外清晰,“不过你这孩子,明显营养不良啊。17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身高才一米六,体重估计也不达标,胳膊细得跟芦柴棒似的,骨头都没什么韧性,稍微受力就容易脱臼。”
陈文站在一旁,脸上的慌乱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复杂的神色,“这孩子从小挑食,回去我一定给她好好补补。”
陈其夏低着头勾起一抹笑。
医院走廊里,陈文缓缓开口:“你别怪我,我也是为了你好。如果你姐姐不死,你就不用承受那么多。你要怪也只能怪你爸和他妈。妈妈也不容易。”
陈其夏淡漠地听着陈文的忏悔,心里却在思索,应该用什么理由离开。
陈文见她没反应,上前整理好她的头发问道:“你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做。”
陈其夏目光终于聚焦在她的脸上,摇了摇头,轻声道:“我想去书店,重新买一套题。”
“去吧,多久回来,妈妈准备给你做饭。”
“八点。”
她刚才看到医院的表,时间是六点整。
她开口要两个小时,不确定陈文会不会答应,内心早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好,早点回家。”
傍晚六点的天色早已沉透。
路灯次第亮起,昏黄的光晕透过薄雾洒在地面,将行人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转瞬又被寒风揉碎。
陈其夏走在人行道上,脚步声被寒风吞没,脱臼的胳膊还隐隐作痛,伴随着阵阵酸麻,与这冬夜的冷意交织在一起。
她的内心却无比畅快。
路过街角那家亮着暖黄灯光的饰品店时,玻璃门像一面模糊的镜子,映出自己的影子——厚重的刘海垂在额前,遮住了大半眉眼,被寒风吹得有些凌乱,显得整个人沉闷又怯懦。
她下意识抬起没受伤的手,指尖轻轻拨开额前的碎发。
动作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眼底未散的红痕。
玻璃门上蒙着一层薄霜,将暖黄的灯光折射成细碎的光斑,映在她苍白的脸上。
身后偶尔有车辆驶过,灯光短暂地照亮她的侧脸,又迅速沉入黑暗,只剩下玻璃门后琳琅的饰品在暖光里闪烁,与门外的冬夜寒气相隔两个世界。
她抬脚欲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