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相不仅笔下意象万千,学生还曾有幸在他书房看了眼手绘的白沙关舆图,其走势、布防皆明晰精准。居官若此,如何能不位极人臣?”
“最让学生欣赏的是韩相也是个爱吃、爱才之人,上次我们开宴就在京都第一的天香阁天字号包间,虽未点天价菜色,但家常便饭尝得出十足的滋味。”
“哦?你小子去趟京都不少长进。”温敬德听见喜欢的馆子,也对未曾谋面的韩牧之多了些好感。
他想起自己曾读过韩牧之所著的《养民之术》,其中休养生息之法颇有老子无为而治的神魂。一首脍炙人口的《鸿鹄赋》更显出他为官的志向。
“非湘竹之不宿,岂蓬蒿之可群?”温敬德忍不住吟出来,师徒二人感慨万千。
“师父,您当年到底为何不在朝堂更进一步?”蔡斌急切追问。自己老师志在经纬,缩在小村庄当个教书先生岂不憋屈?
“前朝之臣,用必有隙。”
温敬德本人显得通达,继续将自己做人为官的道理倾囊相授。功名何必尽在朱紫之间?杏坛传道解惑,桃李遍布天下,亦是人间功业。
真名仕,自风流。
……
“咱们学校的食堂何时能换换菜色?太过清淡学生实在难以入口!”畅聊许久,蔡斌长舒一口气,终是将多年藏在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温敬德与蔡斌两人亦师亦友,听他如此耿直的抱怨毫不生气,哈哈笑道:“咱平安村学的收支状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勉强维持罢了。若找个好厨子天天大鱼大肉伺候着,那帮小馋鬼哪还有心思念书了?”
“我说不过师父,但学生的谢师宴万不可在食堂办了!”蔡斌忧心忡忡,生怕温敬德给他省银子。
温敬德瞅着蔡斌嫌弃的神色,颇为不满:“你又不是小孩儿了,为师还需跟你客气?今儿就告诉你,我给你请了一个咱平安村最好的厨娘,让你扒着门进扒着门出!”
月儿高悬,蝉鸣声声。
沈三七翻来覆去睡不着,抱着毽子在灯下看了又看。屏风那头好久没有声响了。没人吹烛,没人可以道一句“好睡”,他颇不习惯。
沈昭昭留他在家里住,又做毽子,又爱吃他做的饼,是不是心中对他与旁人不同?想到此处,他猛地将被子拉起,盖住了脸。
少年呼吸急促,俊俏的脸涨得通红,他想起刚醒来那日在姜白芷医馆里照过铜镜,镜中的容貌与易容后的不大一样。自己原本的模样和现在的模样沈昭昭更喜欢哪个?
若是她不喜欢自己的样子,一直保持现在的模样也挺好。至少,至少今天她愿意碰他的胳膊了!这不是证明很亲昵吗!证明她不讨厌自己。
转眼间,少年又换了种念头。除了他,沈昭昭对姜白芷她们好像也同样热情,还可以肆无忌惮地拥抱、摸头。碍着男女之隔他俩是不能这样的,难道说沈昭昭对他只是对朋友的友善?
朋友不好吗?不然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关系?
沈三七的脑中思绪翻涌,不敢细想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难道是……夫婿?
刚冒出这个念头,沈三七一下子侧过身去紧紧搂着被子,将脸深深地埋了进去。自己想什么呢!
沈昭昭对他有救命之恩,自己身份不明、无权无势,若对昭昭存了不单纯的心思,不是害了人家姑娘,恩将仇报?
思及此处,他懊恼地拍了拍脑袋,对刚才脑中龌龊的想法十分悔恨。他默默为自己立下三条规矩:保持距离、禁止幻想、勤快干活。
闭眼,睡觉!
可是白天被她碰过的地方,还是热得发烫。
恍惚中,少女柔顺的青丝裹着他、缠着他,扫过之处热热的、痒痒的。他伸手拥着,是日光的热气与甜如蜜的花香。白生生的小手和脖颈,似有若无的轻轻划过,带来丝丝细微的震颤。
两人飘得高高的、远远的,一朵柔软的云将他们托住,像是一个愉悦、安全的宿巢。云端之上,眼耳鼻舌身意都变得无比清晰,愈发引诱人沉溺其中。
他忍不住睁眼细看,眼前竟只晃过一串摇曳生姿碧绿珠子。
“昭昭……”
沈三七晕晕醒来,感觉身下一片凉意,摸索过去,床褥全湿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