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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野孤坟(第1页)

自那年节之后,但逢清明、端午、中秋这些本应阖家团圆、祭祀先人的日子,李湛出现在宝月楼暖阁的次数便愈发固定,几乎成了不成文的约定。

他似乎固执地认为,这样的日子,她绝不能一人独处,哪怕他的出现对她而言只是一种惹人心烦的打扰,也好过让她独自面对那噬骨的孤寂。

他带来的东西五花八门,有时是西市胡商摊子上买的、造型奇巧的磨喝乐,有时是东市点心铺子新出的、印着应景花纹的巧果或月饼。

甚至有一次端午,他竟提了一小捆带着露水的艾草和菖蒲进来,亲自插在了暖阁的门楣之上,那动作生疏却认真,与这满室绮靡的脂粉气格格不入。

更多的时候,他什么也不带,只是来了,寻个离她不近不远的位置坐下,或是处理些随身带来的、不甚紧要的奏报,或是就那样静静地坐着,看着她。

鱼阅微多数时候依旧是沉默的,对他带来的那些小玩意儿也多半是瞥一眼便不再理会,任由它们堆在角落蒙尘。

她最常做的,便是抱着她那把紫檀螺钿琵琶。

李湛发现,唯有在弹奏琵琶时,她才会卸下所有伪装,毫无保留地流露出真实的情绪。

那不再是平日里那个冷硬、尖锐,或是偶尔因伤病而脆弱的女子。当她的指尖抚上琴弦,整个人便仿佛进入了一个独属于她的世界。

她的技艺,较之少女时期在鱼府“守拙斋”兴致所至的拨弄,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三年的风尘磨砺,似乎将所有的悲愤、屈辱、不甘与深藏的哀恸,都融入了这十指之间。

弹奏《十面埋伏》时,金戈铁马,杀伐之气凛冽,仿佛要将这世间所有不公都斩于弦下;

奏起《汉宫秋月》时,幽怨哀婉,如泣如诉,那孤寂清冷之意,几乎要溢出暖阁,浸透这长安的夜色;

偶尔,她也会弹一些不知名的、带着南地风韵的小调,曲调轻快几分,指法却更为繁复奇崛,那时她的眼神会有些飘忽,唇角或许会带上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仿佛透过弦音,看到了久远记忆中,南州湿润的青石板路和缭绕的烟雨。

李湛便在这时而激昂、时而悲切、时而朦胧的琵琶声里,沉默地陪伴着。

他不再试图用话语去打破什么,也不再轻易触碰那些敏感的话题。

他只是听着,从这变幻的弦音里,小心翼翼地捕捉着她心绪的起伏,感受着她那被层层冰封包裹着的、依旧炽烈的灵魂。这琵琶声,成了他们之间一种奇异的、无需言语的交流。

然而,有一件事,李湛起初并不知,后来知晓了,便再也不敢掉以轻心的——那便是鱼玄理夫妇的忌日。

鱼玄理被斩于东市,是在一个秋末冬初、万物萧索的时节。而其夫人,则在流放路上不堪折磨,病饿交加而死,连尸骨都未能寻回,只立了一处衣冠冢。

两个忌日,一在深秋,一在寒冬,都透着彻骨的凉意。

第一年的忌日,李湛因忙于秋祭大典,并未察觉异样。直到后来暗卫回禀,才知那一整日,暖阁内琵琶声未响,烛火未燃,她一人在山上独坐至天明。

第二年的忌日将近,他早早便留意着。到了那日,他提前处理完政务,微服出了宫,却并未直接去宝月楼,而是远远跟着那个一早便素衣出门的纤细身影。

她去了长安城外的终南山。鱼玄理残存的尸骨被好心人收殓后,便草草葬在了南山一处僻静的山坡上。而其夫人的衣冠冢,亦在旁边。

残秋的终南山,褪尽了春夏的葱茏,只余下大片枯黄与嶙峋山石裸露的灰褐。

风掠过山脊,带着刺骨的寒意,卷起地上零落的腐叶,打着旋儿,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鱼阅微穿着一身半旧的素色衣裙,未施粉黛,长发只用一根最简单的木簪松松绾住,手里提着一小篮早已备好的香烛纸钱,沿着那条被荒草渐渐侵蚀的狭窄小径,一步一步往山上走。

她的背影单薄得如同秋风里最后一枚不肯凋零的叶子,仿佛下一刻就会被这山风携去。

李湛跟在她身后十余丈远的地方,玄色的常服几乎要与山影融为一体。他刻意放轻了脚步,目光却始终牢牢锁在前方那抹纤细的身影上。

他看着她微微佝偻着的背脊,看着她因吃力而偶尔停顿、深吸一口气复又前行的姿态,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反复碾过。

山路越来越陡,碎石遍布。

鱼阅微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脸色比身上的素衣还要苍白几分。她咬着下唇,强撑着不肯放缓速度,仿佛在与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较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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