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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仪惊变（第3页）

鱼阅微静静立在书案旁，垂眸看着地上那枚摔碎的东珠耳珰。窗外暮色渐沉，将她的侧影镀上一层寂寥的金边。

高内侍和几个心腹内侍吓得面无人色，低着头，恨不得自己瞎了聋了。

李湛将皇后一路从暖阁拖到宝月楼外，狠狠掼在冰冷坚硬的青石地上！皇后摔得浑身剧痛，衣衫破损，血痕混着尘土，狼狈不堪如同疯妇。

“今日之事，你若敢对外透露半个字，若敢再靠近此地半步，”李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如同万载寒冰，声音低哑，却带着令人胆寒的、毫不掩饰的杀意，“朕便废了你，让你荥阳郑氏满门，为你今日的莽撞陪葬！”

皇后瘫软在地，看着皇帝那完全陌生的、充满了戾气与疯狂的眼神，浑身冰冷彻骨，连哭泣和疼痛都忘了，只剩下无边的恐惧。

李湛不再看她，转身上了銮驾，声音冰冷地吩咐：“回宫！”

回到太极宫，李湛余怒未消，或者说，那是一种混合了愤怒与巨大恐慌的情绪。他绝不能允许任何人、任何事，破坏宝月楼那方寸之地的宁静，那是他唯一能喘息的地方。

他直接下旨，以“窥探帝踪，言行无状，冲撞圣驾”为由，赐皇后廷杖二十，并禁足凤仪宫，无旨不得出，所有近身侍奉的宫人内侍一律锁拿查办，更换殆尽。

廷杖皇后。

这是大唐立国以来从未有过之事。

消息如同插了翅膀，瞬间传遍宫闱，前朝后宫一片哗然，各方势力暗流汹涌。但李湛铁了心要杀鸡儆猴，震慑所有欲掌控帝王行踪的人，对此充耳不闻，甚至亲自监督了廷杖的执行，直到皇后奄奄一息被抬回凤仪宫。

处理完这一切，已是深夜。

李湛疲惫不堪，身心俱疲。他换下沾染了晦气的龙袍，犹豫再三，还是再次策马出了宫，回到宝月楼。他心中充满了不安，不知皇后那一闹，阅微会如何反应。他怕看到她冰冷厌恶的眼神，怕听到她决绝的话语。

暖阁内，烛火依旧亮着，却比往日显得更加清冷。

鱼阅微还坐在书案后，但桌上的文书已经被整理起来，分成了几摞。她手中拿着一个素色的布袋，正将那些文书，一份一份，缓慢而坚定地，装入袋中。她的动作很平静，没有愤怒，没有委屈，只是一种…了然的终结。

李湛的心，在看到这一幕的瞬间，猛地沉了下去，沉入了无底深渊。他最恐惧的结局，还是摆在了眼前。

他站在门口，竟有些不敢进去。踌躇了半晌，才艰难地迈步走入，脚步虚浮。

“阅微…”他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卑微的祈求。

鱼阅微没有抬头，也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只是淡淡地问，声音平静无波：“皇后娘娘，可还安好？”

李湛喉头一哽，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难道能说，他为了她，对结发妻子动了廷杖，打得她奄奄一息？这只会让她觉得他更加残暴不堪，更加…不可理喻。

“她…无事。”他最终只能含糊道，走上前，试图阻止她装文书的动作，手指因紧张而微微颤抖，“这些…你不必收拾…放回原处便…”

“陛下，”鱼阅微终于抬起眼，看向他，那双清亮的眸子里，没有愤怒，没有指责，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与悲凉。

“将这些，都拿回去吧。”

她将装了一半文书的袋子，轻轻推到他面前。

“这里是宝月楼。”她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字字清晰，敲打在李湛心上。

“是长安城里寻欢作乐的花楼，是您用财帛便可买得一夕欢笑的地方。”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这满室的文书和书架，扫过他苍白而惶恐的脸。

“不是陛下的御书房，不是朝臣议政的政事堂，更不是…您寄托那些不该有的念想，上演什么明君纳谏戏码的地方。”

“皇后娘娘今日虽言辞激烈，但有一句话没错。”

她看着他，眼神如古井无波。

“此举荒唐，于礼不合，于法不容。您是一国之君，当坐明堂，决天下事。而非在此，与我这般身份的人，商讨什么国政，徒惹是非，贻笑于天下，遗臭于青史。”

李湛的脸色在她一句句平静的陈述中，越来越白，嘴唇失去了所有血色。他想辩解，想告诉她不是戏码，想告诉她只有在这里他才能呼吸，才能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