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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雨欲来（第3页）

尤其是那份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剖析，以及引经据典时独特的切入角度，几乎如出一辙。

其二，是信息来源。《刍议》中对朝局核心机密的熟悉程度，对改革关键环节的精准把握，绝非寻常隐士或寒门士子所能企及。崔弼将目光，投向了那个近年来与皇帝关系微妙、且据说颇通文墨的女子。

更重要的是，他查到了传言中阅微娘子的真实身份——鱼玄理的独生女！

所有的线索，似乎都串联了起来。

一个大胆而惊人的推测，浮现在崔弼脑海中：那个化名“南山野客”，写出这本搅动风云《刍议》的人，极有可能就是鱼玄理之女，鱼阅微！而她信息的来源，不言而喻，正是当今圣上！

这个结论，让崔弼既惊且怒，更感到一丝寒意。若真如此，那皇帝对此女的信任与依赖，恐怕远超他们之前的想象！此女不除，必成大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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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宫之中，皇后郑氏与贵妃崔氏，也几乎在同一时间，通过各自家族那无孔不入的渠道，收到了来自宫外、内容相似的密信。

凤仪宫内，虽因禁足而显得冷清，但消息并未隔绝。

当那本禁书《变法刍议》的抄本被心腹嬷嬷悄悄呈到郑元柔面前时，她怀着复杂的心情，在灯下细细读完了全书。

初读时，她竟不由自主地被其中精辟的见解、严密的逻辑和那份心怀天下的气魄所吸引，那个许多年前在曲江诗会上惊鸿一瞥的少女身影，仿佛又在眼前活了过来，于湖畔柳下与人侃侃而论。

她心中甚至生出了一丝连自己都感到意外的、深深的敬佩。

作为荥阳郑氏精心培养出的女儿，她深知学识深浅，要写成这样一本切中时弊、视野宏大的著作，莫说寻常寒门，便是她家中那些被誉为才俊的子弟，乃至五姓七望之族中，甚至朝中许多官员，都鲜少有人能够做到。

然而，这敬佩如同星火，瞬间便被更庞大的、冰冷的恐惧所吞噬。

此女若仅为才女，尚不足惧。

可她偏偏是鱼玄理之女，偏偏与皇帝有着如此隐秘而深入的联系，偏偏写出了这本直指门阀根基的《刍议》！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皇帝对她的信任已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意味着她很可能直接影响甚至参与着皇帝的决策。

意味着她郑元柔的中宫之位、她嫡子的储君前程，乃至整个荥阳郑氏的百年荣华，都可能因为这个女子的存在而摇摇欲坠。

敬佩迅速转化为刺骨的寒意与必须除之而后快的决绝。她立刻修书回家，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与急迫，要求家族不惜一切代价，查明真相，并寻机将此祸根彻底铲除，绝不容情。

上阳宫内，崔贵妃轻轻摇晃着怀中咿呀学语的幼子，看着娇艳的脸庞上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云。

她哪还有心思去欣赏什么才情，她的心中充斥着的是更直接、更纯粹的、如同毒焰般燃烧的嫉恨与恐惧。

皇帝竟然如此信任那个卑贱的乐妓，甚至允许她接触连后宫妃嫔都不得与闻的朝政机密？！

那自己这个出身博陵崔氏、为他诞育皇子的贵妃，又算什么？

若长此以往，若那女子凭借其才学与皇帝的依赖，再……她不敢再想下去，那个假设让她心如刀绞。

“父亲说得对，此女……决不能再留了。”

崔贵妃美眸中闪过一丝与她娇媚容颜毫不相符的、如同淬了剧毒般的狠厉光芒，她轻轻拍着孩子的背，声音却冷得如同数九寒冰。

“必须尽快动手，在她凭借那点歪才和狐媚手段，造成更大危害之前……永绝后患。”

她也立刻唤来心腹宫女，秘密传信回家，与父亲详细商议，如何利用这次由《刍议》引发的朝堂风波与舆论压力，罗织罪名，寻得良机，将那个名为鱼阅微的女子，连同她那不该存在的才情与影响力，一同彻底扳倒，碾碎成泥。

一时间，暗流涌动，杀机四伏。

所有的矛头，都隐隐指向了那座看似平静的宝月楼，指向了楼中那个依旧每日抚琴、看书，仿佛外界风雨与她无关，心中却已酝酿着更汹涌波涛的女子。

山雨欲来风满楼。

而这风暴，远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更加猛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