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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寒灯暖（第3页）

鱼阅微看着他手中那与帝王身份格格不入的物事，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李湛被她看得耳根微热，却仍强自镇定地指着那只“兔子”解释道：“这个……麦芽糖需熬到能拉丝，趁热捏形，冷了便脆了。朕试了几次，才得这两个能看的。”

他又指着那“胖鸟”，“这个本想做凤凰，奈何手艺不精……”

他絮絮地说着制作糖人的要点，神情是难得的认真，她没有接，只是低下头，极轻地说了一句：

“南州的糖人……用的是黄糖，更香些。”

这便是回应了。李湛眼中瞬间掠过一丝惊喜，连忙道：“原是黄糖？朕明日再试试。”

那糖人显然出自生手，糖熬的火候不甚均匀，造型更是简单甚至有些丑陋。但他做得极其认真，连小动物的眼睛都小心翼翼地用芝麻点上了。

鱼阅微没有接，只是看着那几个丑丑的糖人，目光复杂。

她想起昨夜自己失言提及的往事，想起母亲手中那个玲珑剔透的糖人，再看看眼前这几个歪歪扭扭的……

心中一时不知是何滋味。

李湛见她不言不语，也不勉强，只将糖人放在她手边的小几上，自己坐到一旁，拿起昨日未看完的书卷，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暖阁内又安静下来。

只是那几只丑拙的糖人摆在那里，无声地昭示着某种笨拙而固执的试图靠近。

夜色渐深，李湛带来的那壶椒柏酒，鱼阅微不知不觉间饮了几杯。

她酒量浅，加之身子未完全复原，很快面上便染了一层薄薄的胭脂色，眼神也迷离起来，少了平日的清冷戒备，多了几分慵懒的柔媚。

她靠在软枕上，眼皮渐渐沉重，却似乎强撑着不愿睡去，口中含糊地念着什么。李湛放下书卷，走到榻边，见她这般模样，心中微软，低声道：

“可是困了？睡吧。”

她摇了摇头，醉意朦胧间，竟带着几分昔年娇憨的神态，声音软糯含糊：

“不睡……睡着了，又是一个人了……”

李湛心头顿时酸涩难言。

他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将她打横抱起。她轻得惊人，在他怀中如同无物的羽毛。

许是醉意让她失了力气，又许是那怀抱太过温暖安稳，她竟没有挣扎，只是将滚烫的脸颊埋在他颈窝处，寻了个舒适的位置便沉沉睡去。

他臂弯收紧，将她更稳地抱在怀中，如同捧着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一步步走向内间的床榻。动作轻柔得仿佛生怕惊醒了这短暂而虚幻的温情。

他将她小心地放在榻上，盖好锦被。她似乎真的倦极了，沾了枕头，呼吸便渐渐均匀绵长起来，只是手依旧无意识地抓着他的一角衣袖。

李湛就势在榻边坐下，没有抽回手，任由她抓着。

他低头，看着她沉睡中依旧微蹙的眉头，和那因酒意而泛着红晕的脸颊，心中百感交集。

他知道，明日酒醒，她或许又会变回那个浑身是刺、冷若冰霜的鱼阅微。但至少在此刻，在这新年伊始的深夜里，他还能守着她一份短暂的、毫无防备的安宁。

窗外，不知是谁家守岁，远远传来依稀的爆竹声响，衬得这暖阁内的寂静，愈发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