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淬火琉璃（第3页）

良久，他才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与少年时截然不同的、沉重而清晰的温柔，一字一句地，回答道：

“因为……少时……”

他顿了顿，迎着她那迫切的目光，缓缓地，极其认真地说：

“你每次看向它们……都忘了眨眼。”

“我就在想，你定是觉得我这对招子……生得还不算难看。”

他的声音不高，不是少年时那种带着炫耀和戏弄的“我知道你看了我很久”，而是一种更沉静、更细致、也更……戳人心肺的观察。

鱼阅微怔住了。

“……原来……是那样……”

攥着他手臂的力道不自觉地松了些许。她迷蒙的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似乎在努力消化他这个与记忆中截然不同的答案。

忘了眨眼？她……是这样的吗？

“是好看的，像……淬火的琉璃。”

他抬起另一只未被抓住的手，极轻、极缓地拂开她颊边一缕被汗水濡湿的发丝，动作小心翼翼，仿佛怕惊醒了这场幻梦。

“既然好看，”

他放柔了声音哄劝。

“既然好看……那微微明日醒来，再好好看，可好？夜已深了，该歇息了。”

他试图将她哄睡，结束这令人心碎又沉溺的迷境。

然而，鱼阅微却猛地摇了摇头，抓着他胳膊的手又收紧了些，脸上露出一种近乎任性的抗拒：

“不要！”

她回答得又快又急，带着孩子气。

“为何不要？”

李湛顺着她的话问下去，声音依旧低柔。

鱼阅微蹙起了秀气的眉毛，似乎在努力组织着醉后混乱的语言，眼神里透出一种茫然的恐慌和执着：

“明天……明天就看不到了……就……就没了……”

她的话语破碎，逻辑不清，但李湛却听懂了。

她怕。

怕酒醒之后，这短暂的、可以毫无顾忌看着他的时光就会结束。

怕清醒之后，面对的还是那冰冷的现实、彻骨的仇恨和无边的孤寂。

怕这双让她觉得“好看”的眼睛，在明日天光下，又会变回那个她既恨又……无法彻底割舍的、复杂的象征。

这认知像一根细细的针，扎得李湛五脏六腑都跟着抽搐起来。他看着她眼中那真实的、源于失去的恐惧，所有的劝慰都哽在喉头。

他沉默了片刻，终是没有再强迫她。他只是就着这个被她紧紧抓住手臂的姿势，微微调整了一下身形，让她靠得更为舒适一些，然后低声道：

“好，那便不等明日。”

“今夜……你想看多久，便看多久。”

他不再说话，只是任由她抓着自己，在这烛火摇曳的暖阁内，陪着她沉溺在这场不知今夕何夕的醉梦之中。

鱼阅微似乎得到了安抚，不再吵闹，只是依旧睁着那双迷蒙的眼，专注地、近乎贪婪地望着他的眼睛，仿佛要将那“淬火琉璃”般的光彩，刻进自己醉意沉沉的灵魂深处。

窗外，更漏声远远传来，一声又一声，计算着这漫长而短暂的、真假交织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