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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光无限（第3页）

她顿了顿，目光望向庭院上空一方湛蓝的天，语气带着一种了然的平静：

“也不知是心境不同了，还是舌头变了，如今再尝，竟觉得……是真心实意地喜爱那滋味，并非只因……并非只因那是昔年难得的自由滋味了。”

“我以后，应该会常去。”

李湛静静地听着，看着她谈及这些市井琐事时，眉宇间流露出的、毫无阴霾的轻松与满足，心中百感交集。他明白，她是真的将根须扎进了这长安的烟火人间，而非如浮萍般，只依附着过往的记忆或对他的复杂情感而活。

他望着她沐浴于春日暖阳中、恬淡安宁的侧影，忽地将一直紧抱怀中的琵琶轻轻置于一旁，起身，走至她面前。

鱼阅微略带诧异地仰首。

下一瞬，她便落入一个温暖而克制的怀抱。

李湛伸出手，极轻、却又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道，将她拥入怀中。他的动作徐缓，充满了珍而重之的小心，仿佛拥抱的是一件失而复得、却终难完全拥有的稀世之珍。

他的下颌轻抵她发顶，嗅着发间清浅的香息，臂弯环住她单薄的肩，却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她背脊的旧伤之处。

就只是这样一个安宁的、纯粹的拥抱。他的手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极轻地、如同拂过最珍贵的瓷器般，抚过她如瀑的青丝，那动作里，是压抑了千言万语的隐忍，是跨越了生死界限后，沉淀下来的、无言而深沉的眷恋。

“阅微……”

他唤她，声如叹息，带着一种洗净铅华后的疲惫与真诚。

“我……能否……偶尔……就只偶尔……似今日这般……不着龙袍，不戴冕旒……只是李湛……来看看你……听听你的琵琶……便足矣？”

鱼阅微的身躯初时有一瞬的僵硬，然感知到他怀抱中那不同以往的、充满了复杂却澄澈情感的力度，她紧绷的心弦渐次松弛。她未推开他，亦未回应，只静静由他拥着，感受着这份跨越血海深仇、历经生死考验、最终沉淀下来的、难以名状的温情。

良久，她将脸颊轻轻靠在他坚实的肩头，极轻、却清晰地应了一声：

“嗯。”

随即，又补充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久违的、真实的暖意：

“乐游原上，水榭之侧，永远为陛下留一席之地。”

庭院内，柳絮依旧纷扬，麻雀在枝头啁啾跳跃。

这简单至极的回应，却让拥抱着她的男子，瞬间红了眼眶。他更紧地拥了她一下，旋即，缓缓松开了臂膀。

他垂首，深深地凝望她一眼，那目光中有如释重负的清明，亦有永难磨灭的缱绻。

而后，他未再多言一字，只如来时一般，默然转身，离开了这座小小的宅院。

鱼阅微独立原地，聆着他远去的、沉稳的足音，直至彻底消散于巷陌尽头。

她缓缓抬手，指尖无意识地拂过方才被他拥抱过的肩头，那里，似仍残留着一缕属于龙涎香的、温暖而渺远的气息。

她转过身，望向窗外那片生机盎然的梅林新绿，唇边，缓缓漾开一抹清浅的、却无比真实的笑靥。

喧嚣长安，春光正好。

而她鱼阅微，终于可以，只做鱼阅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