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流言,”他眯起眼睛,“从来不会凭空而起。”
兵部侍郎道:“若此事为真……郎选之事被拒,也就不难理解了。”
左相沉默片刻,忽然冷冷一笑:“陛下若真为一武将拒天下郎君——”
“那便不只是‘儿女私情’,而是社稷大事了。”
兵部侍郎心中一凛:“左相的意思是——”
“朝局久安,未必是好事。”左相把袖一拂,“有时,需要一点风浪。”
他抬眼,看向远处巍然的宫墙与重重殿顶:“大周的江山,不该只握在一双十九岁的手里。”
雪后第三日。顾府。
顾长陵刚从校场练枪回来,甲衣未解,一身汗意混着寒气,他却像没感觉似的,只抬手将长枪往架上一立。
“将军!”亲兵急匆匆进来,抱拳道:“外头有御史台的人在门外候旨,说是奉命宣您入宫问话。”
顾长陵眉峰一蹙:“御史台?”
“说是……查潼川军需折子上,有人弹劾‘镇北军潼川行营擅改军粮调拨’,请将军入宫对质。”
顾长陵眼底略略一沉。潼川军需调拨,是他亲自下令。敌军围城,粮道被断,他擅改几路军饷、抽调边仓,是军法不容——可若不如此,潼川早已破城。
“弹劾本将的,是谁?”他淡声问。
亲兵犹豫了一下:“……是御史中丞宋彦之。”
顾长陵眸色一冷。
宋彦之——左相门生。
顾长陵抬手,重新系紧甲带:“备马。”
“将军,您不先换身衣裳?”亲兵急道,“御史台的人在门外等着——”
“不必。”顾长陵提起长枪,声音沉稳而冷:“既然要问潼川之事——本将,就穿这一身去。”
那是潼川城头上,他身披的盔甲。裂痕尚在,血锈未尽。风一吹,甲鳞轻轻相碰,发出极轻的金铁声。
像是在提醒所有人——有什么东西,被刻在这一身甲上,再也磨不掉了。
御史台言官请对之日,天色阴沉得像压了一块铅。承天门钟鼓一响,顾长陵便随传召入宫。
他一身潼川旧甲,裂痕清晰,血锈未净。入殿时,文臣们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他身上,神色各异。
御史中丞宋彦之出班,朝上一拜:“启奏陛下,潼川一役虽告捷,然战后查军需簿册,发现镇北军潼川行营于被围之日,有擅改军粮流向、挪用边仓之疑。御史台职在肃纪,不敢不奏。”
武元姝端坐御座,手指轻扣龙案,目光平静。
“顾卿。”她开口叫人。
顾长陵出列,盔甲在殿中灯影下反着冷光:“臣在。”
“你擅改军需调拨,可有此事?”她声音极平淡,听不出喜怒。
顾长陵垂眸:“有。”
殿中瞬间一静。
宋彦之捧折上前一步,声音带了几分斥责的冷意:“顾将军可知,军需调拨,需三部六印,岂容一人擅改?若人人效仿,军纪何存?镇北诸军岂不散如沙?”
顾长陵抬眼,看向武元姝,并没有去看御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