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有一点荒唐的念头:
如果他此刻掉头回去,再跪在殿门外,说一句“臣不愿意”——会不会有用?
——不会。
他很清楚。
她若只是一个可以被“臣不愿意”说动的人,也不可能站在潼川城里,拿自己的命去做那样一局。
“将军。”副将匆匆赶来,低声道:“三千人已经点齐。都是跟过您几次仗的老兵,新募的放后营。武器盔甲都按将军吩咐减了重,只带必需。”
他犹豫了一瞬,终究还是开口:“将军,真要今夜就走?”
顾长陵看着他:“早一夜走,城中就晚一夜断粮。”
副将咬牙:“可陛下在城里——”
“你以为我不知道?”顾长陵打断他,“你以为我走得安心?”
副将被噎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们留在城里,保护好陛下。”顾长陵道。
副将被他说得一句话都接不上,只能重重点头。
“还有一件。”顾长陵收紧指节,“从今晚起,城里任何关于‘陛下撑不撑得住’的闲话,你们都给我压下去。”
“她不怕死。但最烦别人拿她的生死当茶水闲谈。”
副将鼻子一酸:“……是。”
二更将近。
西北角的暗巷已经暗暗腾空,一排排房屋被浇上了油,井口蒙了麻布。
火种一点,成片的火舌顺着瓦檐爬上去。黑夜里,潼川城突然亮了一块。
敌营很快骚动起来。
“潼川城里起火了——!快看西北角——!”
敌军乱成一片,鼓声乱敲,原本紧绷的包围圈被火光照出一道模糊的缝。
顾长陵翻身上马。他没穿重甲,只在里层护住要害,外面罩一件被雨水浸透的旧披风,胸前的甲片贴得极紧——
远远看过去,只是一个寻常将领。
“将军。”亲兵牵着马缰,眼圈通红:“走这一次,咱们还能回来吗?”
顾长陵拉过他的手,在他甲背上重重拍了一下:“你们要在城里等,等我从外面杀回来。”
他抬起长枪,枪尾敲在城砖上,发出一声又重又冷的回响。
火光已烧到城墙根部,烟雾冲天而起。敌军一边收缩队形,一边有人慌乱地往潼川城里指。
“就是现在。”顾长陵一夹马腹,战马长嘶,带头冲进那条被火舌映得通红的小巷。
火墙在身两侧扑起,热浪把人脸烤得生疼。
前方暗门已开一线。
“镇北军——”
他在火光和喊杀声里提枪高喝:“随本将——突围!!”
三千人如一把压到极致的刀,从火缝里生生挤出去。
暗巷后的城外,果然设了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