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修?”她重复道,好奇心压过了谨慎。
离渊没有立刻回答。
他抬起眼,目光穿透篝火,望向幽冥鬼林深处那片永恒的黑暗。
那一刻,姜元元在他眼中看到了某种难以言喻的苍茫——那不是一个年轻强者应有的眼神,倒像是看尽了万古沧桑、纪元更迭的存在。
“你可知,这诸天万界,三千仙界,看似广袤无垠,实则……”他缓缓道,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空灵,“皆是牢笼。”
“牢笼?”姜元元愕然。
“生灵自诞生之日起,便困于躯壳,困于寿元,困于法则,困于因果。”
离渊手中的枯枝轻轻一挑,一根燃烧的木柴飞起,在空中划过一道短暂而明亮的弧线,随即坠入黑暗,熄灭无踪,“如同这火星,看似跃起,终究要落回火堆,化为灰烬。”
“修仙,便是试图打破这层层牢笼的过程。”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姜元元,“有人为长生,有人为力量,有人为逍遥,有人为执念……但归根结底,都是在与这天地固有的‘秩序’对抗。”
姜元元怔怔地听着,这番话为她打开了一扇从未想象过的窗户。
她想起自己修炼《万劫不灭体》时,那些传承画面中直面混沌潮汐的伟岸身影——那不正是在以肉身对抗某种至高无上的“秩序”吗?
“那陛下对抗的……是什么?”她轻声问,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离渊静静地看着她,火光在他眼中跳跃。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说出了一个让姜元元完全无法理解的词:
“遗忘。”
遗忘?姜元元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
“有些存在,有些历史,有些真相,不应该被遗忘。”
离渊的语气平淡,却让姜元元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而这天地,这轮回,这因果……最擅长的,便是让人遗忘。”
他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种姜元元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讥诮,有漠然,还有一丝极深的疲倦。
“你问本座修仙为何?”
他站起身,玄色衣袍在夜风中微微拂动,背影挺拔如孤峰,却又仿佛背负着难以想象的重压,“本座修仙,只为记住一些事,查清一些事,以及……让某些人,付出该付的代价。”
这话语中的杀意与寒意,让周围温度都仿佛骤降了几度。
远处的魔卫们不自觉地挺直了脊背,连那些正在休整的仙界散修也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不安地朝这边望来。
姜元元仰头看着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对这个名义上的“夫君”,了解得实在太少太少。
他强大、神秘、心思难测,但在这强大背后,似乎隐藏着某种……近乎悲壮的执念。
“那陛下觉得,我的道心……对吗?”她忍不住问,语气中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寻求认可的渴望。
离渊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篝火的光从下方映照着他的脸,让他的表情在光影交错中显得格外莫测。
“道心无对错,只有适不适合。”
他缓缓道,“你的道心,源于挣扎求生,成于不甘束缚,虽显稚嫩,却足够坚韧纯粹。”
“这条路,你能走多远,取决于你能否守住这份纯粹,不被外物所染,不被困境所磨。”
他顿了顿,忽然俯身,伸手轻轻挑起她一缕散落的发丝。
这个动作太过亲昵,姜元元身体一僵,却听他在耳边低声道:
“但你要记住,在这条路上,你会遇到无数告诉你‘此路不通’的人,遇到无数试图将你拉回‘正轨’的力量,遇到无数诱惑你放弃、妥协、改变初衷的机缘。”
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带着微凉的温度:“到那时,你会如何选择?”
姜元元屏住呼吸。这个问题太过沉重,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离渊直起身,放开了她的发丝,仿佛刚才那片刻的亲昵从未发生。
他负手望向夜空——虽然幽冥鬼林的上空永远笼罩着阴云与死气,根本看不见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