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早晨那场堪称“魔尊形象崩塌”的闹剧后,队伍的气氛变得十分微妙。
仿佛幽冥鬼林那粘稠的阴煞之气都凝结成了无形的尴尬,笼罩在众人头顶。
姜元元全程绷着一张俏脸,如同覆上了一层寒霜,刻意扛着沉重的无锋走在离渊身后三步远的地方,用这段不远不近的距离清晰地划下“楚河汉界”。
她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连带着路过的一些低阶鬼物都下意识地绕开了她。
她那双清亮的眸子,时不时就如飞刀般剐向离渊挺拔冷硬的背影!
试图用眼神在他那身用料考究、绣着暗金魔纹的墨色袍服上灼出几个洞来,最好能直接看到他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离渊却仿佛毫无所觉,步履依旧从容不迫。
甚至还有闲情逸致,用他那低沉的嗓音点评一下沿途遇到的、长得愈发奇形怪状的幽冥植物,仿佛真是来游山玩水的。
“夫人你看,”他忽然停下,指着不远处一株颜色艳丽如血、菌盖扭曲成一个痛苦哀嚎鬼脸的蘑菇。
“那便是‘泣血鬼面菇’,据古籍记载,生食少许便可致幻,能让人见到心中最渴望亦或最恐惧之景象。”
“夫人可要尝尝鲜?”
他语气平淡,仿佛在介绍某种风味特产。
姜元元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没好气地呛道:
“谢陛下好意!晚辈怕吃了之后,眼前全是您欠我那堆积如山的魔晶欠条,心情过于‘激动’,直接灵力逆行,走火入魔,那可就真遂了某些人的意了!”
离渊:“……”
他修长的手指微顿,轻轻摩挲了一下袖口的暗纹,罕见地没有立刻接话,只是那深邃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又前行了一段,路过一潭死水。
那潭水漆黑如墨,粘稠得如同化不开的浓墨,水面不时“咕嘟咕嘟”地冒起巨大的气泡,破裂时散发出浓郁刺鼻、带着强烈腐蚀性的硫磺与腐朽混合的气息,连周遭的岩石都被侵蚀得坑坑洼洼。
“此乃‘蚀魂幽潭’,”离渊再次开口,声音在寂静的鬼林中显得格外清晰,他扮演着尽职的向导角色,
“传说鹅毛不浮,仙金入内,不消一时三刻亦化作脓水。潭底更似有上古毒蛟沉眠,其毒可蚀魂销骨……”
“哦。”姜元元面无表情地打断,语气凉飕飕的,
“那陛下您神通广大,要不要下去游两圈体验一番?说不定能感染个‘水下风寒’,比陆地上的更显尊贵,疗效也更‘透彻’。”
离渊脚步几不可查地一个踉跄,周身那沉稳如山的气息都波动了一瞬,差点没维持住魔尊的绝世风仪。
他回过头,墨玉般的眸子带着一丝无奈,看向那个牙尖嘴利的小女子:“夫人今日,火气甚旺。”
“托陛下的洪福!”姜元元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被一个自称‘感染风寒’、弱不禁风的魔尊靠了肩膀,吓得我三魂七魄差点离体出游,至今未归
这火气能不大吗?没当场拔剑就算我道心稳固了!”
离渊终于彻底停下脚步,转过身,目光沉静地落在她因怒气而显得格外生动的脸庞上,语气竟带上了一丝罕见的认真:
“本座晨起之时,确实……有些不适。”
“哦?”
姜元元双手抱胸,无锋巨剑的剑柄抵在手肘处,她微微扬起下巴,斜睨着他,眼神里写满了“你编,你继续编”。
“哪里不适?是识海不适运转不灵,还是道心不适良心发现?
需不需要晚辈用这无锋,秉承医者仁心,帮您‘疏通’一下?保证药到病除,永绝后患!”
看着她像只被彻底惹毛、竖起了所有尖刺并亮出爪子的小兽。
离渊深邃的眼底情绪翻涌,平复反噬带来血腥气,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极轻的叹息。
这声叹息与他平日睥睨天下的姿态截然不同,仿佛带着千钧重量,落入这阴森的鬼林之中。
“魔尊之位,看似至高无上,实则……孤高寒冷,犹如万年玄冰。”他移开目光,望向鬼林深处那仿佛永恒不变的昏暗,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寂寥,
“身边的人,或敬畏,或恐惧,或带着各种各样的目的算计。真心?坦诚?皆是奢望。”
“像昨日那般……感受彼此灵力交融呼应;乃至……今晨那般……”
他似乎有些难以启齿,顿了顿,才继续道,声音更轻,“虽是心血来潮,玩笑之举,却也是许久未曾有过的轻松……与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