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更进一步的用力,只是这样覆盖着,仿佛在呵护一件易碎的珍宝。
苏晚的手在他掌心中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一股陌生的、属于男性的温热气息透过皮肤传来,让她下意识地产生了一丝退缩的冲动。那是一种身体本能的、对亲密接触的戒备,源于那段失败婚姻留下的深刻烙印,源于内心深处那片尚未解冻的荒原。
但她强迫自己忍住了。她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试图去适应,去接受这份温暖。
顾言深清晰地感受到了她那一瞬间的僵硬和挣扎。他的心微微揪紧,却没有点破,也没有松开手。他只是用拇指的指腹,极其轻柔地、安抚性地,在她的手背上摩挲了一下,动作带着无尽的耐心与理解。
时间在烛光摇曳和音乐流淌中缓慢过去。
良久,苏晚似乎终于适应了这种接触,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了一些。
顾言深凝视着她,眼中翻涌着复杂的情愫,有爱恋,有渴望,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虔诚的珍惜。他看着她微醺后泛着淡淡红晕的脸颊,看着她闭目时卸下所有防备后显露出的、一丝罕见的脆弱,心中的某个角落柔软得一塌糊涂。
他试探性地,极其缓慢地倾身向前。
距离在一点点拉近,他温热的气息渐渐拂过她的额发、她的脸颊。
苏晚似乎感知到了他的靠近,她的身体再次变得僵硬,甚至比刚才更加明显。那双紧闭的眼睛,睫毛剧烈地颤抖起来,如同受惊的蝶翼。放在他掌心中的手指,也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指甲几乎要掐入自己的掌心。
就在他的唇即将触碰到她额头的刹那,苏晚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平日里冷静锐利的眼眸,此刻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慌乱,甚至……是一丝惊恐。像是一只突然被闯入领地的鹿,充满了应激般的防御姿态。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顾言深的动作戛然而止,就停在了距离她额头仅一寸之遥的地方。他能清晰地看到她眼中那片未来得及隐藏的荒芜与抗拒。
所有的旖旎和温情,瞬间消散无踪。
顾言深静静地看着她,看了很久。他的眼中没有被打断的恼怒,没有欲望未遂的挫败,只有一种深沉的、了然的,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心痛。
他缓缓地、极其克制地,重新坐直了身体。覆盖着她的手,也轻柔地、不带丝毫留恋地松开了。
失去他手掌的温度,苏晚的手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竟觉得有些冷。她看着顾言深,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解释?道歉?都显得如此苍白和虚伪。
“对不起……”最终,她还是艰难地吐出了这三个字,声音低哑,带着深深的无力感。她试过了,真的试过了,可是……
顾言深却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带着安抚意味的笑容,仿佛刚才那个试图靠近的人不是他。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他的声音依旧温柔,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是我太心急了。”
他站起身,走到她身边,却没有再试图触碰她。他只是拿起沙发上她常披的那条羊绒披肩,动作轻柔地为她披在肩上。
“晚上凉,别感冒了。”他低声说,然后俯下身,在她反应过来之前,极其快速地、如同羽毛拂过般,在她的发顶印下了一个短暂到几乎不存在的轻吻。
不带任何情欲,只有珍视与告别。
随即,他直起身,后退一步,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晚安,晚晚。”他看着她,眼神深邃如海,里面盛满了她无法回应的深情与了然的寂寥,“做个好梦。”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迈着依旧沉稳却难掩一丝落寞的步伐,走向了他自己的卧室方向。
餐厅里,只剩下苏晚一人,对着跳跃的烛光,和那份沉重得几乎让她拿不起来的《白皮书》。
肩上的披肩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发顶那转瞬即逝的触感仿佛还在。空气中似乎还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清冽的气息。
可她心里,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冷和空茫。
她失败了。
无论她多么努力地想要回应,多么想要开始新的篇章,那颗被伤透、被冰封的心,似乎已经失去了重新爱一个人的能力。
她缓缓抬起自己刚才被他握过的手,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那短暂的温暖。她用力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试图用疼痛来压下心底那翻涌的、复杂的、让她无所适从的情绪。
木婚纪念日。
木材看似坚韧,却终究,无法跨越那道深深的鸿沟,触碰彼此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温度。
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璀璨,映照着这间顶层公寓里,无声蔓延的寂静与隔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