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坐着个眉目清俊的男人。
身穿靛青色的广袖宽袍,腰上束着暗色祥云宽边锦带,其上挂着一块玉质极佳的墨玉,青丝以蓝玉冠束起,露出极其俊秀的面容。
沈婉仪看过去时,他刚刚抿了一口茶,察觉到她的目光,他微微掀起眼帘对上她的视线,露出温和的笑意,“还请上座。”
沈婉仪依言动作。
刚坐下,沾了水汽的凉风透过敞开的窗户斜着吹进来,沈婉仪被冷的一颤。
对面之人注意到她微不可查的颤栗,抬了抬手,示意身后的小厮把窗户关上。
沈婉仪不想再次处在密闭的空间之中,轻轻抬手制止,“不用了,这样就挺好的。”
她微微侧头,视线透过窗口眺向远方。
此处视野极佳,即使隔着朦胧的雨丝,从这里望出去也依然能看到京郊云遮雾绕,苍翠欲滴的青山。
眼下已是暮春,对面之人未料到她如此怕冷,见她不愿关窗,怕她着凉,于是叫人搬来一个烧着银丝炭的铜炉放在离她不远处的地方。
沈婉仪见此,轻声道了个谢。
“沈姑娘太过客气。”话音未落,一只天青色茶杯已递至眼前。
沈婉仪礼貌接过,又低声道了谢。
见她如此客气疏离,对面之人也只好无奈地笑了笑。
一时无言。
细白的手指摩挲着杯沿,沈婉仪隔着升腾的白雾,掀起眼帘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面。
氤氲水雾中男人出色的眉目更显清隽,但其只不紧不慢地喝着茶,似乎并无开口的意思。
这人是沈婉仪约见的,她并不想在此静坐磋磨时光,于是率先打破沉默,“柳大人在这个档口来沈府提亲,不怕遭到永安王府报复吗?”
听到她的问话,柳青砚放下手中的茶盏徐徐开口,“行得端坐得直,自然不怕。”
沈婉仪挑了挑眉,望向对面那双如墨的眸子,“倘若这件事会使大人丢掉性命呢?”
柳青砚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沈婉仪会这样问,但他只顿了顿,便给出了答案。
沈婉仪只听他一字一句道:“虽死无悔。”
语气依旧温和,但话里面的坚定让人无法忽视。
但这样坚定的话,却让沈婉仪皱了皱眉。
三日前她外出离府,回来时母亲告诉她,她离府时,御史中丞柳青砚柳大人托媒人上门求亲了。
永安王府原本放出话来,打的就是想让整个上京城无人敢娶沈婉仪的主意,这样才好逼着沈婉仪在嫁入王府和守寡一生中做选择。
而现在却有人敢冒着和永安王府作对的风险求娶沈婉仪,这对于沈府来说无疑是大喜事。
永安王世子恶名在外,若是有得选,谁也不会选择把女儿嫁给他。
现在有人上门提亲,这意味着沈婉仪又多了一个选择。
虽说是好事,但沈父沈母也没有让这份喜悦冲昏头脑,他们并未立即应承下来,只说还需考量,一周后才派人去回话。
沈婉仪当时听完沈母的话,在脑海里思索了许久“柳青砚”这个名字,最后确认,她与此人并不相识。
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却敢在人人都对沈府避之不及的时候向她提亲,这不免让人多想。
沈婉仪的母亲林氏其实也对这人知之甚少,当日她见女儿略有所思的模样,便把从沈父那里问来的消息一丝不漏地讲给女儿听。
这柳青砚柳大人年二十四,并不是上京人士,他是为了参加建宁十三年,也就是六年前的春闱才独自一人来的上京。
恰巧那年沈婉仪的父亲沈正年也是考官之一,当年沈父阅卷回来的当晚,就曾和沈母谈起过有一人做的文章极好,恐这次榜上有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