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市文化基金会”项目主导权上的失利,让王海心生怨恨。他在杂志社经营十几年,绝不甘心被洛施之这样一个资历尚浅的女人一再压制。
他先是利用自己在宣传部的关系,在项目后续的审批流程上刻意刁难,试图拖慢进度,让洛施之团队疲于奔命。
然而,洛施之对此早有预料。
她一方面让团队严格按照要求补全材料,另一方面,直接绕开了王海可能施加影响的常规路径,通过顾胤廷提供的、与基金会更高层的直接沟通渠道,迅速扫清了障碍。
王海又开始在社内散播流言,直指洛施之与顾胤廷的“特殊关系”。
“你们想想,顾胤廷和缙云科技,凭什么会对我们的项目这么上心?还亲自参与协调资源?”王海在茶水间故作玄虚,肥胖的身体倚着流理台,一双三角眼闪烁着恶意的精光。
“洛主编年轻漂亮,能力‘非凡’,但这‘能力’也分很多种嘛……”
这些含沙射影的话,经过好事者的传播,很快在杂志社弥漫开来。
洛施之感到一阵恶心,但更多的是愤怒。
但她没有选择沉默或私下解释——那只会越描越黑。
在一次气氛微妙的例会上,当探究与揣测的目光再次投来时,洛施之平静地放下手中的笔,那支她惯用的、笔身已有些许磨损的万宝龙钢笔,在光洁的会议桌上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关于近期的一些不实传言,我在此正式回应一次。”她的声音清冷,“我与顾胤廷先生,是中学同学,目前也仅限于基金会项目上的工作往来。所有合作流程,均有据可查,公开透明,接受任何形式的审查。”
她顿了顿,眼神锐利,直刺王海,唇边甚至勾起一丝冷嘲的弧度:
“利用男女关系这种低劣的揣测,来攻击一个团队的努力,是极其不负责任且肮脏的手段。这不仅是对我个人的侮辱,也是对我们整个团队日夜付出的侮辱。”
王海脸色铁青,额角的青筋微微跳动,他没料到洛施之会如此直接、强硬地当众反击。她那副清艳面容上此刻笼罩的寒霜与冷冽气场,竟让他一时语塞。
但这并未让他收手,反而激起了他更疯狂的报复心。他匿名向有关部门和基金会高层举报,诬陷洛施之团队“内容导向存在偏差”“浪费公共文化资源”,甚至暗示其与合作方存在利益输送——他要彻底摧毁这个项目,将洛施之置于死地。
然而,所有项目的核心方案、预算明细、决策流程,洛施之都要求团队留下了完整、清晰的文档记录和会议纪要。所有关键节点的决策,她都向总编陈珉材做过书面汇报和备案。
她做事就像她这个人,外表清雅柔美,内里却架构严谨,逻辑分明,不留给人丝毫可乘之机。
当调查介入时,洛施之团队提供了详实的材料,条分缕析,证明那些被举报的“问题”实属子虚乌有。而关于利益输送的指控,更是无稽之谈。
真相水落石出。陈珉材勃然大怒。内部竞争可以,但用如此肮脏的手段试图毁掉杂志社辛辛苦苦争取来的重点项目,这已经触碰了底线。
就在陈珉材准备内部处理王海之时,一件奇怪的事发生了——王海那位跟了他八年、几乎形影不离的助理小赵,突然在周一早上提交了辞职报告。没有任何预兆,也没有交接期,当天下午就清空工位离开了。
社里议论纷纷。有人说小赵老家有事,有人说他找到了更好的去处。但洛施之注意到,小赵离开时脸色苍白,眼神躲闪,甚至没有像往常一样跟任何人道别。
她想起顾胤廷那句“你不用管”。
心头微微一凛。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三天后,一场更猛烈、更精准的风暴,降临在王海自己头上——一封内容详实、证据确凿的实名举报信,同时出现在了集团纪委、市纪委以及相关审计部门的案头。
举报人,正是刚刚辞职的小赵。
这封举报信,不再是模糊的流言或匿名的指控,而是一枚精准制导的炸弹。
里面不仅清晰罗列了王海在多个项目中收受广告商回扣的具体金额、银行流水截图、以及隐秘的海外账户信息;还附上了他利用职务影响,为亲属经营的公司违规承揽杂志社印刷、宣传业务的全套证据链;更关键的是,其中包含了几段清晰的录音,记录了王海向某位监管部门官员行贿,以换取其对洛施之团队项目审查“特别关照”的对话。
铁证如山。
调查以雷霆万钧之势启动。王海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迅速控制。他那些看似牢固的关系网,瞬间土崩瓦解,无人敢为他发声。
事情解决得如此迅速、如此彻底,远远超出了洛施之的预料。她原本已做好了一场漫长而艰难的斗争准备,却发现最大的威胁竟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社里对此事的官方结论是“王海个人涉嫌严重违纪违法”。
但流言却在私底下悄然传播。
有人唏嘘小赵的反水,说王海克扣奖金太狠,逼得心腹不得不撕破脸。也有人窃窃私语,说那些证据的收集绝非一朝一夕之功,小赵一个助理,怎么可能拿到王海海外账户的流水?又怎么能精准录下行贿的对话?
“王海这是惹了不该惹的人……”这话在茶水间低低飘过,带着心照不宣的意味。
洛施之站在办公室的玻璃窗前,看着楼下王海被带上车时那狼狈佝偻的背影。
初冬的风吹过街角的梧桐,枯叶打着旋落下。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父亲被催债人堵在家门口时,也是这样的背影——被生活压垮的、无力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