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胤廷抱着她走进卧室,将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就在他准备直起身时,她的手忽然抓住了他的衣角。
“顾胤廷……”她迷迷糊糊地嘟囔,眼睛都没睁开,“药……我忘了吃药……”
他愣了一下,随即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柔软。
“知道了。”他低声说,轻轻掰开她的手,“我去拿。”
他去客厅倒了温水,拿着药片回到卧室。她已经半坐起来,揉着惺忪的睡眼,头发乱糟糟的,模样有点呆。
“张嘴。”他坐在床边,将药片递到她唇边。
她乖乖张嘴,就着他的手把药吃了,又就着杯子喝了水。整个过程迷迷糊糊的,像只没睡醒的猫。
吃完药,她重新躺下,几乎立刻又睡着了。
顾胤廷坐在床边,看了她很久。
窗外的城市灯火透过窗帘缝隙漏进来,在她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她睡颜安宁,全然不知这个夜晚,有多少人的命运正在被改写,有多少血腥的围猎正在暗处悄然进行。
而他,正是那个执棋的人。
他俯身,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很轻的吻。
“睡吧。”他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然后他起身,轻轻带上了卧室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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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倒众人推,鼓破万人捶。
政策铁拳与市场绞杀同时落下,宋家这座用高杠杆、灰色关系和野蛮手段堆砌起来的大厦,以惊人的速度开始崩塌。
先是银行抽贷。合作多年的几家银行像是约好了一般,在同一周内发来了贷款提前收回的通知函。宋亚伦动用了所有人脉去疏通,得到的回复要么是“上面压力太大”,要么是“系统风险控制”,总之,钱,一分都拿不到了。
接着是客户解约。几个重要的政府合作项目被单方面暂停,合作方语气客气却坚决:“宋总,现在风向变了,咱们都得谨慎点。”而那些民营企业客户,更是直接失去了联系。
然后是项目停摆。西郊那个投入了巨资的地产项目,被住建部门以“手续不全”为由勒令停工。工地上的塔吊静止了,工人撤走了,只剩下荒芜的地基和漫天飞舞的尘土。
最后是监管调查。证监会、银保监会、税务局……多个部门的调查组接踵而至,要求调取“星耀资本”近五年所有的账目和交易记录。
宋亚伦终于慌了。
他动用了所有能想到的关系,打了无数个电话,见了无数个人。
可那些曾经拍着胸脯说“有事找我”的人,此刻要么避而不见,要么在电话里打官腔:“老宋啊,不是我不帮你,现在这形势……你得自己想办法。”
他想到了顾家。
最后一次见到顾怀琛,是在一个私人会所的茶室里。宋亚伦放下所有身段,几乎是哀求:“顾先生,看在我们合作这么多年的份上,拉宋家一把。妍妍和胤廷的事,我们可以从长计议,只要顾家肯出面……”
顾怀琛慢条斯理地斟茶,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亚伦,生意场上的事,有起有落,很正常。顾家也不是万能的,有些事,得顺应大势。”
“大势?”宋亚伦眼睛红了,“什么大势?不就是有人想让我们死吗?!”
顾怀琛抬眼看他,那眼神却让宋亚伦瞬间如坠冰窟。
那里面没有愤怒,没有惋惜,甚至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只有一种冰冷的、置身事外的审视,仿佛在看一件即将被丢弃的、无关紧要的物品。
宋亚伦终于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