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司君冰封般的眸色瞬间沉深如极夜,里面翻涌着剧烈的震惊、更深的探究,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也极其陌生的悸动。
她的信息素场似乎有瞬间极其细微的、本能般的波动,像是被这微弱的异样气息所扰动。
苏芷兮对此一无所知,她只遵循着身体最原始的本能,贪婪地汲取那能暂时缓解她无边痛苦的冰冷源泉,细弱的、带着哭腔的痛苦呜咽从喉间溢出,破碎不堪。
凌司君凝视着手下那张痛苦到扭曲、潮红遍布的脸,那双平日里总是盛满恐惧和微弱希望的眼睛此刻紧紧地闭着,长而密的睫毛被生理性的泪水彻底沾湿,黏在下眼睑上,脆弱得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裂。
但她抓住自己手腕的那份力道,却带着一种近乎濒死的、绝望般的坚持,传递着强烈的求生欲。
极致的冰与失控的热,绝对的控制与无助的依赖,清醒的审视与混沌的本能,在这一刻形成了极其诡异而又充满张力的对峙。
仿佛过去了漫长的一个世纪,又或许只是短暂的几秒。凌司君做出了一个连自己都未曾预料的举动。
她没有再强行甩开苏芷兮的手——那对她而言轻而易举。而是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沉稳地按下了自己腕间一个微型通讯器。
“安雅,立刻到禁闭室,带上强效镇静剂和最高等级的能量稳定剂。”她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出,依旧保持着绝对的冷静,但若是熟悉她的人,或许能听出那比平时略显快了一丝的节奏,以及其下不容置疑的紧迫感。
下达完命令,她的目光重新落回苏芷兮脸上。
那只被紧紧抓住、贴在她滚烫脸颊上的手,她没有再试图抽回,只是任由对方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攥着,指尖与手腕处传来的冰凉温度,源源不断地、稳定地传递过去,竟奇异般地稍稍安抚了那剧烈的、无法控制的颤抖和呜咽。
她甚至能感觉到那疯狂的心跳频率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放缓。
她就保持着这个略显别扭的蹲踞姿势,墨色的袍袖垂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如同一座沉默而稳定的冰山。
看着医疗官安雅带着两名助手和仪器匆匆赶来。
看着强效镇静剂被精准地注入苏芷兮的静脉。
看着那抓住她手腕的力道在药物作用下一点点松懈、滑落,看着那异常滚烫的体温在药物和外部干预下开始缓慢却稳定地下降,而那缕奇异的、微弱却清新的气息,也随之渐渐隐去,仿佛重新藏回了身体深处。
直到苏芷兮彻底陷入深度沉睡,面容恢复平静(虽然依旧苍白得透明),呼吸也变得均匀悠长,凌司君才缓缓地、不动声色地站起身。
她活动了一下刚才被紧紧攥住、甚至留下了一圈轻微红痕的手腕,目光落在被随意扔在一旁、有些发皱的黑色手套上。
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那异常滚烫的触感,以及…那一丝微弱却挥之不去的、带着生机与暖意的清新气息。
她缓缓捡起手套,却没有立刻戴上,而是露出了修长冰冷、指节分明的手。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相互微微捻动了一下,仿佛在回味刚才那截然不同的触感,那冰与火交织的瞬间。
安雅正在做最后的检查和数据记录,语气里充满了科学家式的困惑与难以抑制的兴奋:“家主,她的能量波动峰值又一次突破了记录!
那种未知的、类似信息素前体但又绝非同类的物质分泌水平也在急剧提升!
这太不可思议了,这根本不符合任何已知的分化模型、基因病变或应激反应!
我们可能需要立刻进行更深入的细胞层级穿刺采样和神经束反射…”
凌司君抬起手,用一个简洁而冰冷的手势,止住了安雅未尽的话。
她的目光落在沉睡的苏芷兮身上,那目光深邃难辨,不再是纯粹的审视与评估,似乎掺杂了些别的东西。
“不必。”她开口,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毫无波动的冰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的决断,“减少所有不必要的侵入性检查。后续以非侵入性观测、生命体征维持和能量场稳定为主。没有我的直接命令,不得进行任何可能造成永久性损伤或不可逆刺激的操作。”
安雅明显愣了一下,脸上闪过急切和不解,似乎想要据理力争,但在凌司君那双骤然转冷、带着无形威压的视线下,立刻将所有话咽了回去,恭敬地低下头:“…是,家主。谨遵您的指令。”
凌司君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床上沉沉睡去、对刚刚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的人,转身,步履稳定地离开。
然而,这一次,她那总是雷厉风行、果决利落的脚步,在跨出房门的那一刻,似乎几不可察地慢了一丝。
那只脱下了手套、暴露在空气中、刚刚被紧紧抓握过的手,在离开房间后,于身侧悄然握紧,指尖陷入掌心,留下几个浅浅的印痕。
冰封的心湖之下,某些坚固了不知多少年的东西,似乎真的因为那灼热的温度、那脆弱却坚持的抓握、那份为至亲之人而不顾一切挣扎求生的微弱韧性,以及那缕奇异清新的气息,开始发出了细微的、连绵不绝的碎裂声。
而她,凌司君,凌家家主,第一次对某个亟待解析的“答案”,产生了一丝超出纯粹理性、超出掌控欲之外的…连她自己都无法清晰定义、更无法掌控的…关注。
无处不在的窥视感
苏芷兮再次从一种异常深沉、近乎昏厥的睡眠中缓缓醒来,意料之外地感到一阵久违的、近乎奢侈的轻松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