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再终日瘫软在床榻或蜷缩于墙角,而是强迫自己更努力地吞咽下那些味道奇特的流食,哪怕毫无食欲;更坚持地在银环允许的那一点点可怜范围内活动身体,拉伸僵硬的四肢,扶着墙壁缓慢行走,直到体力耗尽、疲惫不堪地喘息。
她依然恐惧,每一次门开的轻微响动都能让她心惊肉跳,对凌司君的畏惧更是刻入了骨髓,但那双总是盛满惊惶与泪水的眼眸深处,似乎多了一点难以名状的东西——一种被逼到绝境后、于缝隙中生长出的、不服输的韧劲。
然而,身体的异样并未因此而放过她。那潜藏在她体内的、未知的变故,像一头蛰伏的凶兽,随时可能挣脱束缚。
几天后的一个“夜晚”,室内光线模拟系统将冷色调的微光调节至最暗,仅能勉强勾勒出房间轮廓。
苏芷兮正强迫自己入睡以保存体力,那熟悉的、令人心悸的燥热感再次毫无预兆地、凶猛地袭来!
这一次的热度来得又快又猛,几乎是瞬间就点燃了她的血液,如同内部爆裂的小型太阳,汹涌的热浪席卷了每一寸神经末梢,瞬间抽干了她刚刚通过努力才积聚起的一点点可怜力气。
视线开始模糊扭曲,眼前景物像是浸入了沸腾的水中;尖锐的耳鸣声加剧,盖过了一切外界声响;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无序地擂动,仿佛下一秒就要不堪重负地炸开。
她无意识地撕扯着领口,单薄的衣物被汗水浸透,黏腻地贴在滚烫的皮肤上。她从床上翻滚下来,难耐地在冰冷彻骨的金属地板上磨蹭、蜷缩,本能地试图从这无尽的灼烧中汲取一丝凉意,却只是徒劳无功。
地板很快被她身体的温度焐热,随即又被更猛烈的热浪覆盖。
痛苦…比前几次更加剧烈、更加难以忍受的痛苦…还伴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蚀骨的空虚感和焦灼的渴望,从身体最深处弥漫开来,疯狂地叫嚣着需要某种东西来填补、来安抚、来平息这场可怕的内部风暴。
她觉得自己像一块被投入熔炉的冰,正在被这无形的火焰从内而外一寸寸烧熔、汽化,即将化为虚无。
“…姐…姐姐…回…回家…”她发出破碎不堪、带着泣音的音节,意识在高温的炙烤下逐渐涣散、模糊。
刚刚因姐姐消息而燃起的微弱希望,在这排山倒海般的生理性巨大痛苦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如此不堪一击,几乎要被彻底吞噬。
就在她觉得自己即将被这失控的烈焰彻底吞噬、意识即将沉入黑暗之际,那股熟悉的、极致冰冷纯净、带着风雪气息的存在感,再次出现了。
并非由远及近的逐渐靠近,而是仿佛瞬间降临,如同冰峰骤然砸落于熔岩之侧。
凌司君去而复返。她静立在刚刚滑开的门口,墨色袍角无风自动,肩上甚至还带着未曾拂去的、晶莹的落雪,在室内微弱的光线下泛着冷光。
她显然离开后并未走远,或许是感知到了这间囚室内骤然爆发的、剧烈到不正常的能量波动。
她眉头紧锁,冰封般的目光锐利地锁定在地上蜷缩成一团、正痛苦挣扎、明显再次陷入异常状态的苏芷兮身上。
这一次,凌司君没有任何迟疑。她快步走到苏芷兮身边,毫不犹豫地蹲下身,褪去手套,冰冷修长的手指直接精准地探向她的颈侧动脉。
指尖传来的皮肤滚烫触感和皮下那急促混乱、几乎要跃出皮肤的搏动,让凌司君精致冰冷的眉头蹙得更紧。
而就在她冰凉指尖触碰到的瞬间,苏芷兮的身体剧烈地、不受控制地颤栗了一下。
在混沌灼热的意识迷雾里,那突如其来的、冰玉般的触感,如同沙漠中濒死之人遇到的甘泉,带来了难以言喻的、瞬间的极致舒缓,强烈地吸引了她全部残存的、趋于本能的生命力。
她几乎是无意识地、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猛地抬起颤抖的手,死死抓住了凌司君那只想要撤离进行评估的手腕,将其用力地、紧紧地贴在自己滚烫汗湿的脸颊上,甚至无意识地用脸颊磨蹭那冰凉的来源,发出一声模糊而饱含痛苦与微弱满足的喟叹。
凌司君的身体猛地一僵!
她完全没预料到会是这样的反应。
她试图抽回手,但苏芷兮此刻爆发出的力气大得惊人,那纤细的手指如同烧红的铁钳,带着绝望般的坚持,死死箍着她的手腕,仿佛那是狂风巨浪中唯一的浮木。
那异常滚烫的体温透过相贴的皮肤清晰地传来,细腻的皮肤因为高热而异常敏感,正微微颤抖着、贪婪地磨蹭着她冰凉的指尖和手腕。
这种程度的、主动的、甚至带着一丝依赖意味的接触…远远超乎了她的预料,彻底打破了她惯常与人(尤其是“物品”)保持的绝对界限。
冰心悸动
更让她内心掀起惊涛骇浪的是,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下,她远超常人的敏锐感官清晰地捕捉到,从苏芷兮身上散发出的,不再仅仅是单纯的异常高热和能量波动。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清新的气息,仿佛冰雪初融后第一缕破土而出的嫩芽清香,混合着某种难以形容的、温暖干燥的阳光味道,极其淡薄地、却又无法忽视地萦绕开来,试图穿透那浓重的痛苦与热意。
那依旧不是任何已知的alpha或oga信息素,没有任何攻击性或诱导性,但却奇异地…并不让她感到排斥,甚至与她自身冰冷强大的雪松气息形成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对比。
在她极致冰冷、足以冻结一切的信息素场中,这一丝微弱却顽强的暖意与生机,显得格外突兀,又…异常的醒目,如同无尽寒夜中突然闪现的一点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