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一行人驾车抵达城郊,已是巳时,日上三竿。
善堂在路尽头,秋阳勾勒出屋顶的黛瓦和脊兽。墙壁斑驳,青苔蔓延,几丛晚开的雏菊点缀在墙角细密的青草间。
院门敞着,三三两两的老人靠在门口,手持蒲扇,眯眼小憩。孩子们嬉笑追逐,带着银铃般的笑声满院穿梭。
马车甫一停稳,几个在门口打滚的小皮猴便围拢了过来,红扑扑的小脸神情雀跃,叽叽喳喳地唤着。
“许大夫,许大夫来啦。”
许擢青见怪不怪,脸上舒展开出温柔的笑容,掀开窗帘同他们嬉笑,撒饵似地撒出几粒饴糖。
孩子们鸟兽似散开捡拾,得手了便紧紧攥住,欢喜地往善堂跑,边跑边喊。
“陈婆婆,青姐姐来送药啦!”
许擢青正欲起身下车,兀然被一柄长剑拦在身前。
方栩目光如隼,冷声道:“许大夫要我同行,不只是为了替陵游跑一趟吧?只怕是担心我会去找那凶手寻仇,刻意寻了个由头将我拘在身边。”
许擢青一顿,慢条斯理地坐回去,迎上他审视的目光。
“方公子真是多虑了,”她语气轻松,仿若只是在谈论天气:“若真是担心,我昨夜便会将你绑起来,而不是任你随意躺在地上。”
她眼中闪着戏谑的光芒,压低了声音,凑近道:“况且阿年此时伤势不稳,亟需静养。若是方公子此时想不开,惹上了官司,或是‘不小心’伤了自己,待她醒了,我该如何交代?”
“难道说她最亲近的阿兄,因为一时意气把自己折了进去?”
“相信方公子为了阿年,会做出冷静的选择。”
“许大夫真是医者仁心,深谋远虑。”方栩冷笑。
“不敢当,我与阿年有缘,照拂一下她兄长罢了,”许擢青目光扫过他昨夜被踹了两脚的膝盖,弯了弯眉眼。
“有些损伤,能避免还是避免得好。你说是吧,方公子?”
方栩语塞,咬牙收剑。
许擢青背起药箱翩然下车,心情甚好地哼起小调,熟稔地指挥车夫李伯将车赶去后院卸货。
“走吧,方公子。”她领着方栩朝里走去。
一个小丫头闻声跑来,在二门门槛处绊了一跤。许擢青眼疾手快,蹲身接住她。
“安安,看这是什么?”似乎早有预料,许擢青在她哭前变戏法般摸出一块饴糖。
“糖!”小丫头破涕为笑,欢喜地抱住许擢青:“安安最喜欢青姐姐了。”
这时,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妪快步走来,头发花白,眼神炯炯,正是善堂的管事婆婆陈瑜。
“安安,又缠着你青姐姐要糖了?”她语气责怪,却是掩不住的宠溺。
“无妨,陈婆婆,安安喜欢就好,”许擢青不以为意,又塞了几颗糖在她小手里:“拿去跟小伙伴们分享吧。”
“好!”安安乐颠颠地跑开了。
陈瑜慈祥地看着她跑远,将目光收回,关怀道:“擢青,医馆那边还好吧?昨天几个小皮猴偷偷溜去你那儿了,回来学舌说有人闹事。”
“婆婆,我的身手您还不放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