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擢青知道,此事容不得半点隐瞒,便将那日嬷嬷身上与今日春和珍珠簪子上的香气,以及对甘柤草的猜测,简明扼要地叙述了一遍。
“甘州草生于东海深处,极其罕见,其香气独特,绝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内宅女眷的事物上。”
她顿了顿,犹豫道:“民女打听到吕大人近日在衙门非常易怒……”
郝知慧脸色已然煞白,紧紧攥着帕子,颤声道:“是,老爷他从前虽有些官威,但并非暴躁的性情。近一个月来,确实像变了个人,一点小事便大发雷霆,在府中无论宿在谁房里,夜里都常惊寂不安。”
“我,我只当他公务烦忧……”她撇了一眼颜清淮,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家中的污糟事还是少说为妙。
阎青槐一直留神听着,此刻秀美的眉头也不由蹙起。
她面色凝重,沉吟片刻,开口道:“许大夫说的甘柤草香气,我不知是什么样的。但郝妹妹所说的东海珍珠,我府上也有一盒,收起来时确实闻到了不俗的香味。”
丈夫崔鸿月前带回了一盒产自东海的珍珠,说是同僚所赠,珠色甚好。只是夫妻恩爱,她一向不喜奢华,便收在了库房,未曾动用。
“许大夫的意思是,这珍珠可能有问题,甚至与知州大人他们的性情变化有关?”阎青槐素日稳重,此刻也不安地攥了攥帕子。
许擢青点头。
花厅内一时落针可闻。
忽然一阵秋风卷着几片枯黄的落叶,打在雕花窗棂上,又滑落下去。
如同此刻厅内三人沉沉下坠的心。
但阎青槐到底是知府夫人,见惯了风浪,短暂的失态后,面上已恢复了惯常的沉静。
她看向许擢青,郑重地问道:“许大夫,依你之见,眼下应当如何破局?”
许擢青垂眸沉思。
此事太过离奇诡异,还牵涉到两位地方大员。若处置不当,不仅有可能引火烧身,更会打草惊蛇,让暗处的黑手藏得更深,甚至狗急跳墙。
她斟酌着开口道:“民女到底年轻,见识浅薄,所言关于甘柤草之事也多出于揣测,未必作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稳妥行事。”
她看向郝知慧,恳切道:“夫人,那些珍珠饰物,无论是否真有问题,以防万一,还是暂且收起来莫再佩戴为好。尤其是春姨娘,她身怀有孕,更需谨慎。”
郝知慧依旧脸色苍白,闻言连连点头。
此刻她对许卓清的医术和判断已信了七八分,哪里还敢怠慢。
“明白,我这就吩咐下去,让各方都把那些珠子交上来。”她说着,便要唤人。
“夫人且慢。”
许擢青连忙阻止道:“两位夫人,此事如今只是民女一家之言,尚无确凿证据。若骤然在府中搜查收缴,动静太大,恐惹人疑心反而不美。不若先以其他名目将东西悄悄收拢,再行下一步。”
“依民女拙见,夫人可私下托专精奇花异草的博士前来辨认探查。江东府人杰地灵,总会有识得此物的高人,待有了更确切的结论再行下一步,方为稳妥。”
阎青槐静静听着,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这许大夫不仅心细如发,嗅觉敏锐,难得的是这份遇事的沉着与周详,并非一味鲁莽之辈。
她颔首道:“许大夫思虑周详。郝妹妹,我这便回复将此事告知老爷,暗中找些高人确认。”
郝知慧此刻心乱如麻,早已失了方寸。听阎青槐与许擢青都这么说,自是连连应承:“都听二位的。”
阎青槐不再耽搁,起身告辞。
丈夫身为知府,辖下可能有此危险之事,他不能不察。否则,一旦事情变得严重,他便是首当其冲要被问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