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孟千雪知道自己拦不住她,只好先答应下来。
主仆二人回到宝昌楼大门前,香兰知晓孟千雪手臂上添了不少怪伤,寻常药物虽能消炎止痛,却不能去除上面丑陋黝黑的痕迹。
香兰替自家娘子伤心,可孟千雪看起来很平静,好像这些痕迹于娘子而言,并不重要。
她卯足了劲,一心想把门强行推开,先从地上抱起一块巨石,对准大门的方向,直接冲撞过去。
朱红色的大门终于被砸出一条狭窄的缝隙,里面隐隐约约地,不断传来中年男人刻意压低的嗓音。
孟千雪给香兰递了个眼色,示意她噤声。
“小娘子,也是来打银器的?”门缝內再次响起男人低沉的嗓音。
“长命锁,你这里,还能做吗?”孟千雪没兜圈子,直截了当地问。
“你凑近点,我有只耳朵聋了,听不明白。”男人恳求道,叹了一口气,语气流露出无奈意味。
香兰这才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开口,“您是鲁师傅吗?”
许是听力受损,男人的反应慢了些,贴着门缝,二人才勉强听见那颤颤巍巍的声音,“是……是……我是鲁贵平。”
“鲁师傅,您能开门让我们进去吗?”
鲁贵平本来有些踌躇,可透过视野受限的门缝,他看到了一双目光坚定,熠熠生辉的眼眸,此刻充盈着赤诚与希望,很难不让人生出信任和好感。
如传言一般,门自行敞开了,后面没有人,就连影子也没能看见。
“孩子,我真怕吓着你们。”
是鲁师傅的声音。
二人抬眼望去,却没有看见鲁师傅的身影,落入眼底的是一缕透明游离的残缺魂魄。
“你们不怕吗?”
孟千雪依旧镇定自若,不紧不慢地说,“问心无愧,又有何惧,我们这次来,本就是特意造访前辈,顺便向您打听几件事情。”
“前辈?”鲁贵平自嘲道,“鲁某怕是担待不起,我一介平人出身,早年流离,半生凄苦,做了快大半辈子银匠,这样的粗人,生前只知道守着一套死规矩,按部就班地活着,祸到临头也难以自保,遭了报应,如今成了孤魂野鬼,还不得轮回转世,哪里配为人师长,又怎么会受人尊敬呢!”
“肯定会的。”
孟千雪顿了顿,声音铿锵有力,“鲁师傅,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方方面面,或有涉猎,虽不能确保发挥到极致,把所有事都做到完美无缺。却能在世风日下,随波逐流的污泥中,始终做到坚守本心,这一切难道不是难能可贵的吗!”
“这样的人,怎么会不配得到世人尊重吗?”孟千雪正色道,“倘若这世道自甘堕落,本末倒置,颠倒黑白,任由奸邪之人猖獗作祟,怕是离覆灭不远了。”
“好孩子,我想你是对的。”鲁贵平长长舒了口气,惋惜道,“你年纪尚轻,阅历浅,又无武功道法傍身,终归不是他们的对手。”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可这件事是一个深不可测的无底洞,知道的越多,死得更快,你还年轻,又是官宦世家的娘子,按理说,这些事应与你无关才是。”
弱肉强食,有的人,生来就注定会被踩在脚下。有的人,生来便雍容华贵,别人把他捧得很高,他却把别人踩在脚下。
“如果说,这些我都不怕呢?”孟千雪浅笑,梨涡若隐若现,洋溢着自信的笑靥,“哪怕能力有限,也愿献一份绵薄之力,若为强者,自当屹立于高峰之巅。恃强凌弱,怙恶不悛,绝非君子所为!”
鲁贵平满意地笑了,带着劫后余生的释然。
“他没看错人,你很勇敢,也很聪明。”
“我煞费苦心设了这道剧情,还是没能拦住你。”
心里渴望翱翔天空的小鸟不会沉于安逸,它不畏风雨,跌倒后会重振羽翼,再出发,飞向那边,更高更远的山。
而她,正是那只勇往直前的飞鸟。
“设置剧情?前辈,您的意思是?”孟千雪半信半疑地看着他,“您不是鲁师傅。”
“这是我虚构的人物,你应该记得,上一世所有的人物里,从来都没有过鲁师傅。”
“那你又是谁,为何要骗我?”孟千雪问。
“七星灯。”他道。
“孟二娘子,你还没找到我主人吗?”
这一切,终究还是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