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西坠,天光转眼便逝。
回到院子里,周遭一切都循着黑夜寂静无声。休息的崔妇此时却已起身,此时站在灶台前生火,许是站得久了身子又范了乏,微微靠着棚柱子,脸上却难得有些笑容。
听得动静抬头,见二人向院中走来,便招呼着往屋里走。
“姑娘公子,你们回来了。晌午后一觉醒来我就去隔院儿借了一条大鱼,实在不知道怎么谢你们才好,想着你们城中来回肚子肯定是饿了,也正好来尝尝老太婆的手艺。从前老头儿子在的时候,就爱吃这一口,也不知你们吃不吃得惯。”
清禾算了算时辰,药效尚还有一阵,笑着坐在桌边,手肘撑在桌上笑嘻嘻应着,“阿婆,我也爱吃鱼呢,从前在家中也有弟弟做,此次出门倒是好久没吃了。”
崔妇听了她一声阿婆,又是后面一番话,一时高兴得有些不知所措,紧着回到灶台端饭来,身子骨似乎都变得硬朗。
沈听秋见她一人端着直冒热气的大盆,面无表情快步走过去,将热气腾腾的肥鱼接到手中,稳稳放到桌子上。
崔妇的厨艺确是极好的,肥大的鱼鲜而不腻。清禾味蕾大开,几口之后一碗饭便见底,却没有放下筷子的苗头,自己起身又填了满满一碗,又是大半碗之后,她似聊家常般开口问道
“阿婆这几日如此虔诚拜佛,不知这寺真有这么灵吗?”
崔妇见她说起净业寺,吃饭速度慢了下来,叹了口气回道“灵,准灵的,姑娘。不说我们平头百姓,就是那些达官贵人,近处的远处的,都会特意来拜一拜,求子求财求官路,只要心诚,便是灵的。”
“那又如何可断心诚不诚?”
沈听秋适早便停箸,安静听二人言语,到此处才慢悠悠抛出问题。
“有银钱的投些银钱,没有银钱的便受些磨难,愿景总是换来的,拿自己有的去换,佛祖观音看见了,总会垂怜的。”崔妇放下碗筷,看着远处,慢慢开口。
“可钱财对那些贵人们来说不过随手洒水而已,怎么就是心灵了。”清禾说到此处噘着嘴巴,一副全不理解的样子。
崔妇刚有些低落的情绪又被她逗得笑起来,“有些夫人倒是会来寺中斋戒抄经,住上一段时日的也不是少数。寺中为这些贵人们留的厢房越建越多,却是从来没空过。”
“那有哪位夫人的愿景实现了?”
“富贵人的心思哪能传到咱们这里,不过倒是真有这么一件。城北张员外的夫人,一年前来这寺中住了几个月,从前生子伤了身体,难以久行,连宅子都少出,如今倒是硬朗了不少,听说张员外为此还捐了不少香火钱呢。”
听到崔妇竟然自己提到了张夫人,清禾不由得坐直身子,继续问道,“竟是这么神奇?您住在这山下,可曾看到些什么,莫非真的是佛祖显灵?”
“这谁又能说得好呢,张员外素来心善,与夫人伉俪深情,许是佛祖真的垂怜。”
清禾可不这么认为。三个月,不单是治好了一副孱弱身子,竟还习得一身武艺?话本子都不会这么写。
“阿婆,既然张夫人的身子好了,那么那段时间其他的香客呢,他们可得菩萨恩露了?”
“其余人可不晓得。那段时间,与张夫人同住寺中的还有一伙神秘人,来头似乎大得很,自他们入寺之后就封了上山的路,老百姓们那段时日都不得过去。”
“一伙人?”
“是啊,几个人抬着顶轿子,华丽得很,却挡得严严实实,看不见里面的人。听说,许是京中的贵人呢。”
沈听秋此时听了崔妇的话,慵懒的眸子却染上几分不屑,仿佛听见了什么脏耳朵的东西。
清禾若有所思,总觉得其中几分蹊跷,看来还是要入寺中查探一番才好。
入夜之后的风愈渐凌冽,今夜独月,遥挂枝头,照世间千百。
用过饭后清禾便开始为二人熬药,药炉火星明明灭灭,一簇一簇向里涌着,小小一方却足够抵却寒凉。
沈听秋见她一人在炉边坐着,月光柔柔扫过,寒风吹拂,小小年纪的姑娘倒是洒出几分道骨仙姿。他慢慢踱步过去,随意坐在炉边的台阶上,倾身撑在腿上,不时将炉边的碎柴送回,二人围炉而坐,一时无言。
火苗“啪”一声炸开,在无声夜里敲响。
“你如何发现那兄弟二人的身份的?”
沈听秋听到她的问话,随意靠在身后的柱子上,狭长的眸子扫了她一眼,无声回问,“你没看出来?”
“。。。。。。”
清禾脾气向来很好,看到他这副样子又笑嘻嘻追问,“那你怎么断定别恨阵对他们有用?”
别恨阵,因别生恨,以死者死前最后一丝怨念为阵源,若被怨念所缠之人在阵中运功,则必受其反噬。沈听秋仅凭那尚未被完全吸收的魂念就断定活着的夺崖鬼会受阵,也不怕那一丝怨念缠绕的是她,若最后反受其果的是清禾,状况可就大不相同了。
青衣少年此时目光看向别处,空远淡凉,沾不上一丝情绪。他缓慢开口,毫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