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晚礼貌点头:“运气好。”
“哪是运气好啊。”对方连忙接话,“你就是有本事。阿姨以前那几句话,说得有点重了,你别往心里去啊。”
她笑着,从包里摸出一袋水果,“这个给你带回去,给你外婆尝尝。”
顾念晚看了眼那袋红彤彤的苹果。
以前她站在走廊里,听到的,是“把孩子扔给老人不管”。
现在,她站在路灯下,听到的,是“你别往心里去”。
世界好像并没有变,变的只是她手里那几张卷子上的分数。
她没伸手去接水果,只是礼貌又疏离地笑了一下:“不用了阿姨,我们家晚上摊子还没收,我得先回去帮忙。”
说完,她背着书包走进夜色。
身后那位阿姨僵在原地,尴尬地收回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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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外婆正在数钱。
那是一堆皱皱巴巴的小面额纸币,摊在老旧的木桌上。电灯昏黄,把每一张的折痕都照得清清楚楚。
“今天卖得怎么样?”顾念晚放下书包,顺手把剩下几颗青菜收进冰箱。
“还能怎么样。”外婆乐呵呵的,“人家听说我外孙女又考第一,都说要沾点喜气,多买了两把葱。”
她说着,还故意挺了挺胸脯:“念念,你可给我长脸了。”
顾念晚“唔”了一声,把今天的试卷翻出来,一张张摊平,用书压住。
“老师说了,”外婆学着班主任的口气,“好好考一考,我们家念念以后也是大学生。”
她又凑过来小声问:“大学生,是不是就不用读高中了?”
“……”
顾念晚被她逗笑了:“是以后读完高中的学校。”
“那得考多久?”
“好几年。”
“那外婆就多卖几年菜。”
外婆爽快地说,就像在说“多买两把葱”一样简单。
顾念晚低头,把笔握得很紧。
她知道这件事一点也不简单。
高考、学费、生活费、宿舍费……每一个数字,都像一块压在桌子上的石头。外婆用一把一把硬币、一张一张残旧纸币去垫。
她不能考差。
她一旦差了一点点,那个本来就不宽裕的家,就要被这些数字压得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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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前一周,学校组织最后一次全校性动员大会。
礼堂里挤满了人,横幅又换成了新的:“不负青春,不负自己。”
她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坐在第一排。
主持人念着年级前十的名字,什么“重点关注对象”“冲刺清北的希望”。
轮到她的时候,全场响起掌声。
她起身,走上台,从校长手里接过一张奖学金证书。
闪光灯一闪,她看到台下人群里——外婆正双手合十举在胸前,激动得眼眶发红。
那一刻,她忽然觉得所有熬夜、所有眼泪、所有在题海里翻滚的委屈和倔强,都有了落点。
不是落在那栋远处的高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