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挽着他,从光里走出来。
宾客们自发鼓掌,现场有人吹起了口哨,有人兴奋地举起手机拍照,还有人压低声音感叹:“沈总真是……拿得出手啊。”
沈总。
又一个熟悉的称呼。
顾念晚的耳朵突然“嗡”了一声。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听错了。
但主持人的声音很好地帮她打破了最后一点侥幸。
“——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今天的新人,宋临川宋总,和我们最美的新娘,盛泰集团董事长——沈青岚女士!”
每一个字都被音响放大,清晰地砸进她耳朵里。
沈青岚。
她母亲的名字。
有人在她前排起哄:“沈总太年轻了!这哪像有那么大女儿的人。”
笑声此起彼伏。
顾念晚的胃像被狠狠扯了一下。
她知道这名字。
从小到大,所有关于“妈妈”的记忆,除了零星的画面,就剩下这三个字——
印在报纸头版的财经人物专访里,印在新闻网站的首页推送里,印在盛泰集团那栋大楼的资料册里。
她曾在外婆的小电视里看过一次采访,画面不太清晰,信号还带雪花,采访里的女人坐在镜头前,淡淡地笑,说:“公司是我先生留下的,我只是替他打理好。”
那一刻,她站在电视机前,捏着遥控器,忽然有点分不清——
这是她妈妈,还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沈总”。
后来,她干脆不再看。
她只记得一个大致的轮廓:背挺得笔直,头发永远梳得一丝不乱,说话不疾不徐,笑起来却总给人一点距离感。
就像窗外那栋高楼,看得见,却摸不着。
而现在——
那个只存在于新闻里的名字,被主持人的麦克风高高举起,和“新娘”两个字并排站在一起。
沈青岚,新娘。
母亲,新娘。
顾念晚的脑子一片空白。
她下意识抬头。
那对新人已经走上红毯,离她远远的,却又近得要命。
男人侧着身,像是在温柔地等身边的女人跟上自己的步伐。
女人挽着他的手,脚步稳而优雅,头微微仰着,肩线漂亮,腰线被婚纱收得极细,整个人像一支被精心雕琢过的白色雕像。
她脸上罩着一层薄纱。
纱不算厚,却刚好挡住细节,只留下一层模糊的轮廓。
顾念晚本可以假装——
假装那只是个名字巧合的陌生人,假装那不过是另一个叫“沈青岚”的女人。
可身体的记忆先于理智。
那是她五岁那年,站在客厅门口,看见的背影。
那是葬礼后,母亲转身离开时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