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念念可以吃冰激凌吗?”小姑娘抽噎了一半,突然想到什么,眼睛可怜巴巴地眨了两下。
刚才就是因为这个——
午睡前,她吵着要吃冰激凌,沈青岚没给,说她最近咳嗽,冰的不能吃。孩子嚷嚷了半天,被她强硬制止。
她去书房开会,孩子就跑到客厅撒泼,又被奶奶劝住。谁也没想到,她居然自己搬凳子,想爬阳台去找“外面卖冰激凌的小车”。
顾承礼看了眼沈青岚。
沈青岚冷冷:“不可以。”
“……少吃一点。”他说。
“顾承礼。”她笑了一下,笑意却冷,“你现在是想当好人吗?”
“我是想当她的父亲。”他语气不重,却带着一贯的笃定,“孩子三岁,她的世界里只有‘想要’和‘得不到’,你把所有‘得不到’都堆在她这几年,她会记得你一辈子。”
“那你是觉得,她不记得自己差点从阳台掉下去,只记得我不让她吃冰激凌?”
“你现在是在冲我发火。”
“我是在害怕。”沈青岚突然提高了音量,“你知道刚才有多危险吗?你坐在这儿看文件,她一个人去阳台——”
“我承认是我疏忽。”顾承礼打断她,声音难得严肃,“我以后会注意。”
说着,他伸手,把小姑娘抱给保姆:“先带她去洗把脸。”
顾念晚还想说什么,手却已经被保姆牵走,只能一边回头,一边奶声奶气地喊:“爸爸,晚上吃冰激凌——”
“晚上谈。”他随口接了一句。
客厅一下子安静下来。
只剩下玻璃门上浅浅的指纹,和被风吹歪的窗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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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姆带着孩子进卧室,哭声和小声的哄劝渐渐隔在墙后面。
客厅里,气压依旧很低。
“你觉得我是在跟她争宠?”沈青岚率先开口。
顾承礼有些头疼:“我没这么说。”
“但你每一句话,都在说我太严厉、太凶、不会带孩子。”
她向来聪明敏锐,他只要语气有一丝偏向,立刻就能被她抓住。
顾承礼沉默了几秒:“我知道你怕。但你不能把这种怕,全部变成‘不能’砸到她头上。”
“那你是不是也应该,把你的宠爱分一点给我?”她问。
他说不出来话来。
沈青岚靠在沙发背上,慢慢吐出一口气:“她要什么,你都可以答应。她要吃冰激凌,你可以说‘少吃一点’;她要爬阳台,你可以说‘以后不爬了’。她哭一哭,你就可以改补偿方案、可以推晨会、可以什么都不管。”
“顾承礼,”她抬眼,“那我呢?我想要你陪我吃一顿完整的晚饭,你能推掉几个会?”
她声音不高,却句句扎心。
顾承礼皱眉:“这不是一回事。”
“当然是一回事。”她否认得很快,“在你眼里,她的喜怒哀乐是大事,而我的情绪只是‘大人应该懂事’。”
她说“懂事”的时候,眼底闪过一丝几乎冷酷的讽刺。
她太懂“懂事”的代价了。
小时候,她如果哭,妈妈会骂:“哭什么哭?家里哪有功夫管你。”
她想要一双新鞋,大人说:“等下个月有钱再说。”那个“下个月”永远没有来过。
她十几岁就知道,要留住每一张纸币,要拎得动一桶水,要在只剩一把菜叶的时候想办法炒出一盘菜来。
她从来没机会像顾念晚那样,在安全的阳台上哭着说“我要”“我要”“不行你就是坏”。
现在她站到了大人的位置上,看着另一个小孩理所当然地享受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