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的灯光冷得刺眼。
这一刻,世界安静到只剩下空气在耳边呼啸的声音。
顾念晚睫毛抖了一下。
她听不懂“死亡时间”是什么意思,只知道所有大人都突然不说话了。
“妈妈……”她扯了扯沈青岚的袖子,小声问,“爸爸呢?爸爸还在里面睡觉吗?”
沈青岚低头。
孩子的眼睛还是那样黑亮,只是被哭得通红,里面装满了恐惧和不安,却仍旧带着一点微弱的期待——
期待有人告诉她:这只是一场玩笑,一切很快会恢复原样。
她忽然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咔”的一声断了。
那不是心。
那是她这些年艰难搭起来的某种平衡——在丈夫和女儿之间,在爱情和嫉妒之间,在“被爱的人”和“给予爱的人”之间。
“妈妈……”小姑娘又叫了一声。
她终于张了张嘴。
“念念。”她说,“爸爸……不会回来了。”
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她自己都觉得陌生。
像是别人借了她的嘴,宣读一纸判决书。
顾念晚愣住。
她仰着小脸,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突然哭得凶猛——
“骗人!你骗人!”
她用力摇头,小手拼命往那扇手术室门口扒:“我要爸爸!我要爸爸!你叫他出来!你叫他出来——”
护士匆忙上前,试图把她抱开。
孩子筋疲力尽又疯了一样挣扎,鞋子蹬掉一只,光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哭声撕裂:“爸爸说要带念念去看吊车的!他说要给念念买冰激凌的——你叫他出来!!”
走廊里所有人都红了眼。
冰激凌。
吊车。
这些在大人世界里不值一提的小愿望,却是她几岁生命里最大的期待。
现在全部断在手术室的门口。
沈青岚站在原地,任凭孩子的哭声像一把把钝刀子,一下又一下往心口扎。
她没有上前去抱她。
她甚至下意识退开了一步。
——就是这个孩子。
就是为了救她,他把自己挡在那片钢架之下。
就是为了救她,他死在手术台上。
她昨天晚上说过的话,又在脑子里一字一字浮上来。
“我只是不想,再有一个人,为了救她把命丢了。”
原来真有这样一个“人”。
只不过……那个人,是她爱了这许多年、好不容易抓住、好不容易相信一次可以依靠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