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宋泊绯礼貌一笑:“你好,有些记不清了。”
话音落下,宋呈章看着她的目光果然冷了几分,明明他已吩咐过她做好准备,她还如此失礼,真叫人失望。
“没关系,”陈映松看着倒是并不介意,“叫我映松就好了,我们也别站着了,宋伯伯,请上座。”
“好好,映松,你也别这么客气。”
对其他人,宋呈章向来宽容,仿佛一个常年捐款的慈善企业家私底下也该是这样平易近人。
因此当宋泊绯看着他们谈笑,看着这位从不给她好脸色的父亲频频对他人露出赞许时,她的心只是再一次沉了下去。
宋泊绯只好自顾自地吃菜,避免参与其中,不小心沦为被谈论的话题。
有道是,当一个男人与另一个男人碰在一起,他们会在一瞬间结成亲密的关系,靠谈政治、事业、女人,他们竟能比家人更像家人。
这顿饭已然成了宋氏与云禾的生意局,有人却不会忘记此次会面还有更重要的目的。
见她闷声吃饭,陈映松适时开口,试图以推荐菜肴为由同她拉近关系:“泊绯,你尝尝他们家的烧鲜鲍,品质很好,我记得你以前也爱吃这道菜。”
“谢谢。”宋泊绯回以一笑,她可不记得她小时候日子好到吃鲍鱼。
转盘悠悠地停在她面前。
动筷的时候,她却莫名其妙地想到了乔林。
如果是他,他才说不出“品质很好”这种讲究话,只会说“好吃,美味,绝了”,吃东西也一定要大口大口的,没什么斯文可言,看着却特别香,能让别人也食欲大增。
宋泊绯咀嚼着鲍鱼,其中的鲜爽无可挑剔。她的思绪却仍逗留昨夜,回忆起乔林递给她的豆腐——没那么滑嫩,没有“品质”可言,却比什么都更好地抚慰了她的饥肠辘辘。
她忍不住又想,这会儿他吃饭了吗,开始在‘晚山’上工了吗?不过他向来不会在食物上亏待自己,吃得肯定比她满足多了。
宋泊绯缓缓地眨着眼睛,她知道自己心不在焉,虽然大部分是因为这个饭局,但乔林似乎也成了原因之一。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对他有那么多在意了?
只是那么一点也很多,太多了。
恍惚间,陈映松又提及往事,说起他们小时候曾走得很近。
宋呈章跟着抖落不存在的秘辛:“我记得你们俩玩过家家,泊绯还吵着闹着要嫁给你呢,这孩子。”
他们就这样一步又一步,堂而皇之地商量着关于她的买卖。
宋泊绯顿时感到胃部一阵收缩,仿佛被人用力地揉捏着,还将酸水挤回了可怜的食道。
她的额角渗出冷汗,周身也异常粘腻。视线的边缘开始发暗,物体像是染上了老电视才有的雪花噪点,耳边的对话也逐渐模糊,她只能听到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变得格外响亮。
不能……再待在这儿了,她告诉自己,现在马上就走。
于是她站起来,借口身体不适,丝毫不顾两人的讶然或怒视,离开了这个令人生厌的地方。
此时的街头更冷了,宋泊绯瑟缩着叫车,她不想回家,却也想不到哪儿可去。
当司机问她,她便鬼使神差地说了那个名字:
“‘晚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