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路过人群,在他身上停留的视线渐渐远离,想来是选了其他目标。王耀一向不爱管闲事,异国他乡更是如此,但那一次,他没有第一时间离开人群,而是靠在最热闹之处,看向另一头的人。
换了目标的人正靠近另一头那位正和人闲聊的西方人,闲聊的人似无所觉,身上的金贵物品正偷偷地落入盗贼手中。
王耀叹了一口气,手里捻起一张符咒,注入少量妖力。狐妖的眸中金光一现,手腕缓而有力地甩过去,符咒贴到西方人不远处的地板,轰然炸开。
王耀要的效果是一惊,不是破坏,那张符属于雷声大,雨点小,连地板都没炸穿。那时他不知道这阴差阳错地让罗慕路斯对东方法术的攻击力有了非常大的误解,直到后者某一次弄碎了王耀的伴身玉佩,被狐妖拿着符追杀了七里地,才真正纠正了认知。
窃贼被吓得抖了一下,西方人终于有理由转过来,和窃贼你看我我看你,准确地一把抓回了自己的东西。
王耀看着那位西方人拍拍心有余悸的盗贼,直步向自己走来。
“嘿,谢谢,好心的过路人。”他用蹩脚的安息语这么说。
王耀有些好笑。
“我们也称得上同行……”他也用安息语说道,意有所指地指着西方人的后背,眼尾弯成一个揶揄的弧度,“你跟我闹什么无辜,嗯?”
他们那夜在异国他乡,用着不属于自己国家的语言,磕磕绊绊地聊了很久。
直到夜深,王耀颇有些困倦地饮下一碗酒,鎏金色的竖瞳幽而深沉。客房里只有他们两个,罗慕路斯再无顾忌地松下厚重的衣物,收在后背的鹰翅赫然展开,显得随性又强悍。
他们在对方的口中了解另一个世界,无论是人类还是非人类都如此新奇而神秘。等王耀提到你们那里居然没有隐藏踪迹的法术时,罗慕路斯放下酒碗,期待地问他,你会吗,我可以带你看看天空。
面对异乡人的好奇,王耀沉默了一瞬,对比了一下双方的体格。
“你想怎么带?”
“你可以变成原型趴在我背上。”
王耀沉默地看着他。
罗慕路斯期待地回望。
王耀继续沉默。
罗慕路斯依旧期待但是歪头疑惑。
“唉,”王耀扶着额头,“罢了。”
他的黑发缓缓地退下颜色,手中唤出一张符纸,朱砂在妖力的催动下泛着红光。五条白尾在夜中映着隐隐纯光,狐妖搭下耳朵,在完全化形前轻声道:
“下次记得给我带壶好酒。”
对于地上的人类,那依旧是一个很平常的夜晚。或许有人会抬头看看天空,但也无人想到一位黑鹰兽人正带着背上变成狐狸的友人在天空翱翔。
在分别之时,这位狐妖展示出他为人处世的老成。
“罗,罗慕……”王耀读这个名字依旧有些拗口,顿了顿,改了称呼,“大秦人,如果你到了我家乡。”
“千万千万不要再要求对方变回原型,”他笑得有些无奈,“那或许在你们家很常见……”
“但在我们家,那是非常失礼的要求。”
……
在很多后辈心中,王耀大多是可靠和沉稳的代称。而在一些老家伙口中,这位千年狐妖的成熟中总一直保持着一份生动的顽劣。
在认识之初,他们交换自己的来处。
“罗马……”王耀细细反复这个名字,然后冲罗慕路斯一笑,“大秦。”
西方人问这名字从何而来,王耀却不跟他解释。
狐妖一笑,对友人说:
“既然你要到访我的家乡,那不如自己去找答案。”
后来,在罗慕路斯还未到汉朝之前,这位恶趣味的友人经常用他送其的白鸽来信。信的封面会提上一句:大秦亲启。来暗问他是否寻到答案。
时至今日,王耀依旧会时不时在信封表面写一句“大秦亲启”,来展示其内心的为老不尊。这种习惯有时候会落到口头上,但知礼的东方人从不在面前这么称呼他,即使漏了话,也会很快改口。
于是仅有落尘的信封与一些旧人,记录着这么一段老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