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应该这么随意,维克多。”安娜这么说,却没有阻拦,而是居高临下地望着托里斯。
托里斯不自觉颤抖了一下,识相地开口:“没这回事,殿下。仪式已经结束,随意一下是很正常的。”
他害怕着,却还是没有动,让安娜本来不好的心情更加雪上加霜。正当她思考该用什么说法让托里斯滚蛋,她好在出发前再跟维克多说几句话的时候,一只飞鸟从窗户外直冲进来。
“嗯?”安娜眉头舒展开,她用手臂接住落下的飞鸟,歪头,“小家伙,你来参加维克多的继任仪式吗?已经结束了。”
飞鸟扑扇了两下翅膀,绕着她的手臂飞到精灵的肩膀上。它随身携带的魔法在于这时爆发,猝不及防地将安娜整个人都围在里面,形成一个与外界隔开的结界,把维克多和托里斯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维克多趴在王座上,血红色的眼睛一转不转地看着她们,他感受着空气中的魔法流动,眼睛一亮:“……伊万?”
等到结界消失,安娜从里面走出来。维克多发现她的心情好像比刚才更糟,他猜测是伊万让她生气了,因为什么?战局吗?应该不是,不然她会急不可耐。伊万有危险?应该也不是,看结界的强度至少没有失去作战能力。或者是是娜塔莎……
他试探性地开口:“你要出发了吗,姐姐?”
安娜看着他,摇头:“不,维克多,我会留一段时间……”她看上去有些恍惚,又很快下定了决心,“对,一段时间,但我仍旧可能会走,到时候我应该不会跟你打招呼。”
维克多又往下缩了一点,他垂下眼,瞳里沉下的神情代表他莫名地生气了。托里斯精准地捕捉到这个讯息,他握着权杖进退不是,心里苦命自己昨天三个人抽签的破手气,不然他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而这一切,在维克多开口前,思绪混乱的安娜都没有发现。
“你去打仗,也应该跟王说一声。”
安娜这才回过神,不解地低头看他。托里斯发现维克多刚起来的气焰被这一眼盯得烟消云散,精灵偷偷伸出的腿代表他不仅没了脾气,似乎还想逃跑。
然而安娜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她没好气得连跨两步:“维克多……”她提起一只脚往前踏,堵住维克多逃跑的后路,“出息了啊。”安娜一手提起他的耳朵,“学会用王的身份压我,嗯?”
“姐姐……”维克多整个人缩成了一个团,水灵灵的眼睛委屈地望着她,跟她讨饶。
这样的情形在过去发生了无数次,无论是伊万还是她,一旦逮到维克多犯错,他都是这幅模样,特别是伊万,维克多总是很怕他。可是安娜记得,在很遥远的过去,维克多似乎是不怕伊万的,他学习什么都比伊万快,还怂恿着娜塔莎把伊万吓得够呛。直到某一天,他突然沉寂下来,开始神出鬼没地躲藏,他不容易被他们逮到,却像现在一样,被她抓住了不会跑。
“你老是这样,积极犯错,”安娜松开手,“但从不认错。”
维克多不语,维克多微笑。
安娜叹气:“都是伊万惯的。”
托里斯:“……”你俩惯的。
“我现在有要务跟王密谈,”安娜抱着双臂,她从私事转到公事的速度如此之快,唯一不变的是万年不差的压迫感,“此事事关重大,长老院也不宜在场。”
“我不怀疑您的话,殿下,”托里斯恭敬地低头,“可是长老院还有一项物品,需要单独跟王交接,或许您忘了这一环节。”
安娜顿了一下,好像在回忆和权衡利弊。最后,她抬步下楼,等踏上最后一阶台阶,一直沉默的维克多开口了。
“姐姐……”他说话时还在思考,斟酌着语句,“你有想过……精灵和人类分开吗?”
“什么?”
下楼的脚步紧急顿住,安娜转身,这样的她是完全背对着托里斯的,没发现一直试图降低自己存在感的长老听闻这句话后,近乎是惊愕地抬了一下头。
“我之前在图书馆看到一本童话,”维克多面色不变,“它的设定是只有精灵的社会,”他点头,“很有趣哦,是一个很不错的故事。”
“……”
“看来我也要抽空去图书馆看看了,”安娜闭上眼,轻笑了一下,“这几年多了很多有趣的书。”
维克多没有应声,他就沉默地看着安娜,似乎在责备她的顾左右而言他,也似乎是在探究着什么,但目光还是清澈的。安娜无法从中感受到恶意,也谈不上避开,他们只能这样对视着,像是一种无声的对垒。
“……没有。”
最后,安娜的笑容渐渐褪下去,浅紫色的眼睛盈上了几分迷茫。她低头望着自己的手心,无意识地一抓一合,感受飞鸟余下的温度。
“我怎么会想过……”
哪怕伊万的猜测是真的,哪怕我查出了什么……
安娜又闭上眼,从小主导的直觉在叫嚣着,替她连上断错的因果。她意识到那一封信或许会改变一切,它会打破冰层,掀起波涛,而他们绝不会选择漠视。
于是,等她再次睁眼看维克多时,精灵眼里的迷茫转化成了哀伤。
“我们身处同一片土地,我们纠缠太久了,即使对彼此犯下错误,我们也无法分离……”
……
“她动摇了,”安娜离开后,维克多托着脑袋,“你不觉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