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你,烦你怎么啦!我就烦你,怎么着吧!他撒娇扯怒起来,继而莞尔一笑,回身抱着它,又走向了远方,不得已,达慕尔抱着那只已趋于能活动的绵软山羊又落在后面了……。
那天,他们跃过沙包,站在趋于柔软的沙地上了望,不竞有了太多感叹,绵迫不断的沙丘,匍匍着似一颗裸露的珍珠,壮观的镶嵌在辽阔的戈壁滩上,沙丘坡脚尽处确是一片平坦开阔的草地,三三两两奇形怪状的荞木、灌木别致的散落在荒野里,显得这片土地是那么古老而沧桑,偶见一条不知源头的冰封小河虽已被淤积的尘沙遮掩大半,却也依然看得清它逶迤延伸的远古走向,沿着它既有的痕迹深望去,河沿两侧鲜得几见的沙红柳已泛绿,甚而极目远眺,还有些稀落难寻的不老树胡杨橫七竖八栖身在河流淌过的湿地里,有如土尔扈特部的勇士,悲壮扬威的守护着这片原生态的□□。
“美吗”?远望一番,他不禁回首出声问着她,这也可说是他有意引她进入到这里的,当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让她知道,这里还是一方水地土养一方人的去留地。
我以前来过这里吗?怎么不记得,也没印象了呢!她游思顿想的思味道,那份惊疑惑众,还是可显见的。
也不是那样,这流动的沙丘,往往会缔造意想不到的奇迹,以前,这里还是沟沟叉叉的,咱们也难得过来几回,只能迂回绕着它,远远见上它几眼,只是最近这些年,牧民们偶尔在这里住脚发现不自涌现的泉水,几经发掘,渐渐汇成了溪流,就有了那片湿地,继而沙柳树木才得以繁盛拙壮起来,也就有了今天这意想不到的景象,想来这里很早就是远古的栖具地吧!看那边就是刚刚建好的检查站,也是中转站,这回你总可多少明白一点这其中的道理吧!听说这里不只有煤、还有……我也说不好,总之那是他们这些人的事,我们只管老样子生活就可以了……。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确实有那么一处红砖蓝瓦的小房子冷眼伫立在蜿蜒小河边土岗上,小河将那山岗一分两半,贯穿其中,显见一座木制浮桥将七岗又重新搭接在一起。依稀可见露的绿皮车轨前仰后合着,漫到小河的一侧,转而又拐进了沙丘,山岗里……,真是不可思议,这又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这也只是一段三二十里不到的路途,怎么就会有这么大的差别变化呢!她真的有些错乱,搞不懂了。
傻了吧!格日娜!亏你还是一方草原人呢!这些只有我们这些流动游牧的牧民,才能看得见,知晓的好地方,要不是有祖母固守在原地不动,说不定,你早就该随意欣赏到的,不错吧?……看,它们到这边饮水不了!“远远的一些牛羊从那坡脚露了头,却不见牧人,它们像早就熟悉这里似的,成群结队的趋之若鹜。
格日娜!那里有鱼,你信吗!他饶有兴趣的再次解说着,这更像是一个向导对着一个远道的游人在溯及既往。
有鱼,你是说现在吗!她大为不解的问着,那侧目一视,很是让人感到那般凄美动人,亮眸美目再招人眼不过的啦,只可惜,她褪掉了那青沙罩面,否则更是神秘特质,当然敞露无遗,可是他最想见到的良辰美景。
当然啦!这个时候只需用鎯头,石头砸开河面,泉水源源不断溢上来,你自会发现鱼的影子,这还是早前一些上了年纪的牧民大叔想着试验它的灵性,特意从外边搞来一些鱼种鱼苗放生在那里,不想这真有了鱼的踪影……夏季里,游牧的牧民也就有了烤鱼的吃道。
你见过?真的吗?
没有,我也是听他们说的。
你骗我不是。
哪里骗呀,说不定真的有鱼呢!梦想成就未来,不是这样吗?几相拼嘴拼舌,她们动心动情的追遂打闹着,这有似又回到了昔日,从前,同样一片沙地、沙岗、可是留下了他们多少最为充实、单纯、纯净的步履回忆。
达慕尔!你说的这要是真的,可就太好了,”一阵喧闹,她趋于平静的这般问着。
会有的,哪天,咱们带好网篓砸鱼去。
真的吗?那可太好啦!祖母知道了,不知有多高兴呢!她有些抑制不住存见的那点兴奋,手舞足蹈起来,如若不是他的即时相搀,怀里的它,差点就掉落到了地上……。
看把你美的,格日娜,说真的,想搬到这边来住吗?爽心之极,他不由又一脸严肃的问着。
搬到这里!是吗?怎么可能呢?别瞎讲啦!她心里迷乱的应语着,不惟又勾起了潜藏心底的那份悸心伤痛,不曾浅溢外落的,于今即成了一块心病……。
怎么不可能,如果祖母愿意的话,你们可以搬到那边有溪水的地方去,这可是众多牧民最为看重的地方,他很认真的说着,笔笔划划的,像是早为她们筹划好了的。“再说最近达尔古也要动员牧民搬家呢!”见她稍有迟疑,达慕尔不免又补充说道,元非是要让她相信,这是一个可成就现实的现实,对于她们再适合不过了。
搬到哪去,也要搬到这里来吗?她由心看了他几眼,见他不似那般扯谎,心里不由有了一丝触动,潜溢于心的。
不,我们都要搬到那个距检查站不远的道口去,听说那旮旯的名字都起好了,叫什么来着……,他煞有介事的沉思思若想起来,“对了,就是叫达拉道口……,很地道的一个名字,他津津乐道的叙说开来,她不惟更多了些惊异,这是几时的事哇,她和祖母意会全然不晓,难道他们既是知晓祖母既有的那不似触动的心思,才有此一着吗!这倒是可以让人理解的,祖母在这里众牧民心中,可是神一般的存在。
什么,你们也要搬呀!特有所指,她急的问着,那一脸漫过的神情,还是让他睹了个正着。“当然啦!我就喜欢人多的地方,想到有个照应,那得多有趣呀!你不想吗?”再说那也是达尔古牧民大队的意思,咱们都得响应号召不是,这可不是……,逃荒避难那会儿。”他还是隐去了多少话语,也是怕触及她的伤心之处,她能坚强的存留下来,已是创造了一个女孩子少有的奇迹,同样也是让熟悉她的牧民倍加推崇的,言语相及,她更加确定达慕尔的话不是空穴来风,更不是用来哄骗人的,她不自觉溢现的那点浮着的心思,即是惊喜,又畏惧,索兴之余垂下了头,陷入一片久久不能锁定的沉冥之中。
格日娜!想什么呢!你看,那边不好吗?
或许可以吧?不置可否,她还是生硬的抬头,向着那边茫然望了一眼,随便应和着。
祖母喜欢清静,不喜欢人多热闹的地方。
这个我们知道,咱们过去再好好看看吧!那里离我家也不远啦!说着,他拉起她的手,急步走了过去……。
迁移,对于这里游牧的牧民,再平常不过了,对于她来说,也是一个不可复加的隐痛话题,她晓得这里很美,美的可以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这里又很闭塞,闭塞得太过荒凉,十里八里不见一户牧民,她很少离开过祖母居住的地方,也近乎没有去过太远的地方,这里空旷的像是外人不可触及的无人区,他们这些人也只是随意散落在这里繁衍生息的种子,风吹日晒,自生自灭,固守着脚下这片土地。过慕尔家,一个只有三两户牧民聚居,合居的地方,也就是所谓的牧民小队队部小达尔古,即便是这样,她也不常去过几回,偶尔的去过,还是他迎来送往的。据祖母讲,很多很多年以前,这里也是几乎没有什么人,除了祖母家,就是偶尔有一些牧民见着这里有了人烟,才陆陆续续从更荒凉的地方移转过来,才有今天这十几户人家——达尔古牧民大队,达慕尔家是牧民小队的挂靠点,由于达慕尔阿爸精于给牛羊治病防疫,达慕尔阿妈又是这里难得一见的巧手裁缝,才使得那里聚积了点人气,逢一初十的大家才会到那里碰个面,寒暄上几句,喝上几杯马奶酒,算是喜庆浑和了,要办大的事情,还要到更远一点的达尔古牧民大队去,牧民大队在她印象中,也是距达慕尔口中提及的达拉道口不远的地方,仅有一幢固定板房,也可通俗理解为月末岁尾,节假日里,方圆百里的牧民集宿地,自然也包括那些随之而来的牛羊马露天宿营地,其间大家可以趁机交谈,高量草原大事小情,甚至也可以相互交换一些必备品、日用品、自家的、外来的,零头碎角、自是来往穿梭、热闹非凡,这也可说是这里的草原人最为看重、倚重的聚会、集市……。
这里人都讲蒙谢语,也能说一些简单的汉语,她没有上过什么学,更不知道学堂是什么模样,听祖母闲聊,阿爸阿妈也是逃荒来到这里的,祖母先是收留了阿妈,后来阿妈又结识了逃荒到这里的阿爸,继而在祖母的默许和容留下,阿爸做了上门女婿,此后,阿爸、阿妈有了她,便安心留在这里,又过了许多年,阿爸阿妈终于奈不住这里的荒凉、寂寞、独自留下八九岁的她陪伴祖母,决然带着出生不久的弟弟投奔了千里之外的远房亲戚,自从阿爸阿妈走后,牧民大队也是很体恤她们祖母的,把照顾她们祖母俩的任务托附给了达慕尔一家人,因此,比她大上几岁的达慕尔与她就成了形影相随的伙伴,不离不弃的兄妹。
祖母世代相传的母语,耳闻目染,让她有幸成为一个会讲蒙语的草原人,而阿爸言传身教的汉语,又让她受益非浅,成为这里为数不多能讲汉话的小姑娘,只因她生在这里、长在这里,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俨然她也就如同祖母一样成了远古、地道的蒙古草原人。这里,只有达慕尔一家人能够与她用汉语简单沟通,达慕尔阿爸为了让他的儿子传成草原衣钵,更好的在这里生活下去,大一点的时候,就带着他,走遍草原尽可能触及的各个角落,挨家遂户给牲畜牛羊诊病治病,见的多了,自然也接触到不少外来的汉人,久而久之,也能说一口不中道的汉话,即便她没有多少文化,但却是一个能说能写通俗蒙文汉字的不俗女孩子,达慕尔只能讲好蒙语,汉语兼通一些,但却不能流利书写它们,这个一直让他很纠结,很难过,他总觉得,自幼熟悉长大的她们之间不应有任何障碍,哪怕闲之不用,弃而不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