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闲发现,当好一个“隐世高人”,其实比当杂役还累。
自从上次在藏书阁被苏婉“请教”过之后,他在青云宗的待遇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首先是工作安排。管事李师兄再也不让他去演武场那种人多眼杂的地方了,而是专挑清净、轻松的活计派给他——藏书阁外围清扫、药园小径的落叶清理、甚至有时候只是去后山灵田“看看灵气长势”。
用李师兄的话说:“陆师弟啊,这些地方清静,适合……嗯,修行。”
陆闲很想说,他只是想摸鱼。
其次是伙食。食堂打饭的刘大妈现在每次见到他,都会在标准份额外,多舀半勺菜,偶尔还会偷偷塞给他一个灵果。
“年轻人,正长身体呢,多吃点。”刘大妈笑眯眯地说,眼神里却透着一种“我懂,我都懂”的神秘。
最离谱的是住宿。
三天前,杂役房管事亲自来找他,说考虑到他“修行需要清静”,特地给他换了个单间——虽然还是在外围,但确实是一个人住,不用再和另外五个杂役挤大通铺了。
陆闲搬进去那天,同屋的王富贵羡慕得眼睛都红了:“陆师弟,你是不是有什么远房亲戚是内门长老啊?”
陆闲只能干笑。
他隐隐有种感觉,自己好像骑上了一头失控的疯牛——想下来已经晚了,只能抓紧牛角,看它把自己带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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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清晨,陆闲被分配到药园东侧的小溪边“清理水草”。
其实就是拿着竹竿,把溪水里过多的水草拨开,防止堵塞水流。这活计轻松,环境又好,溪水潺潺,鸟语花香。
陆闲很满意。
他慢悠悠地拨着水草,看着清澈溪水里游动的小鱼,心情愉悦。干了一会儿,觉得有点热,便脱下外层的灰布短褂,随手搭在旁边晾衣绳上——那是药园杂役平时晾晒工作服的地方。
然后他继续拨水草,动作不紧不慢,甚至有些懒散。
他完全不知道,此刻在药园深处的观景亭里,正坐着两个人。
一个是药园执事孙长老,筑基中期修为,主修炼丹,在青云宗以严谨刻板著称。
另一个是他的亲传弟子周明,炼气八层,专攻灵草辨识与培育。
两人原本是在讨论一株“月华草”的长势问题,但孙长老的目光,却不经意间被小溪边的身影吸引了。
“那是何人?”孙长老皱眉,“药园重地,怎容杂役在此嬉戏?”
周明顺着师尊的目光看去,认出了陆闲:“师尊,那是杂役弟子陆闲,李管事安排来清理水草的。最近外门有些关于他的传闻……”
“传闻?”孙长老哼了一声,“一个杂役弟子,能有什么传闻?”
周明压低声音:“听说,叶清尘叶师兄,还有苏婉苏师姐,都对他……颇为礼遇。有人说他可能是某位隐世前辈,游戏人间。”
“胡闹!”孙长老斥道,“清尘和婉儿都是踏实的孩子,定是有人以讹传讹。一个炼气期都未入的凡人,能是什么前辈?”
他修为深厚,一眼就看出陆闲身上灵力波动微弱得近乎于无,绝对是刚入门不久的凡人杂役。
然而,就在他准备收回目光时,陆闲的一个动作,让他顿住了。
只见陆闲拨完一片水草,直起身,随意地甩了甩竹竿上的水珠。
水珠在空中散开,在朝阳下折射出七彩光芒。
这本是寻常景象。
但孙长老的瞳孔,却微微收缩了。
他主修炼丹,对“火候”“时机”“分布”有着近乎偏执的敏感。在他眼中,那些四散的水珠,飞溅的轨迹、落点、甚至互相碰撞后产生的微小变化,竟然隐隐符合某种……丹液在鼎中融合时的流动规律?
“巧合?”孙长老喃喃。
他凝神继续看。
陆闲觉得脖子有点痒,挠了挠,然后换了个姿势,继续拨水草。这一次,他拨动的节奏慢了一些,竹竿在水中划出的弧度也更柔和。
孙长老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