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们找景德镇一位手艺师傅定做的,叶子……代表着新生和希望吧。”苏晚解释着,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道您喜不喜欢。”
林静秋将胸针别在白大褂的衣领上,那片新绿在白色的衬托下,格外清新悦目。“我很喜欢,谢谢你们。”
秦安看到了亮晶晶的胸针,咿呀着伸手来够。林静秋笑着握住她的小手,轻轻摇了摇。小家伙咯咯地笑起来,声音清脆。
又聊了一会儿家常,苏晚看看时间,起身道:“林主任,我们该去机场了。您多保重。”
苏晨也站起来,抱着秦安,对林静秋深深鞠了一躬:“林主任,谢谢您……为我们做的一切。”
林静秋扶住她:“是你们自己走出来的。以后好好的。”
送她们到电梯口。电梯门缓缓合拢,隔着玻璃,能看到苏晚微笑着挥手,苏晨抱着秦安,秦安的小手也胡乱地挥动着。
电梯下行,数字跳动。林静秋站在空荡的走廊里,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斑。空气里有淡淡的消毒水味,也有窗外飘来的、若有似无的青草香。
她低头,看着衣领上那片新绿的叶子胸针。它不会说话,却仿佛凝聚了一段惊涛骇浪后归于宁静的时光,一个破碎家庭艰难重建的缩影,和一份对未来的、小心翼翼的期许。
回到办公室,她将许宁的那个笔记本,小心地锁进了抽屉深处。那片混乱的鹅黄,和这片宁静的新绿,一个指向生命最深的黑暗与挣扎,一个指向风暴过后的重建与希望。它们如此不同,却又奇异地共存于她的记忆和这间办公室里,构成了她对生命复杂性最直观的见证。
电话响起,护士站通知,一位前置胎盘的孕妇出现少量出血,需要她立刻去产房评估。
林静秋收敛心神,整理了一下衣领,那片陶瓷叶子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她快步走向产房,步履稳定而清晰。
产房里,紧张而有序。孕妇躺在检查床上,脸色紧张。胎心监护仪发出稳健的咚咚声。林静秋迅速检查,判断出血暂时可控,但需要严密监测,做好随时手术的准备。
她安抚着孕妇,下达着指令。无影灯还没有打开,但所有的准备都在悄然进行。又一个生命,悬在未知的关口;又一个家庭,在希望与恐惧的钢丝上行走。
窗外,春日的阳光正好,透过产房高窗,在光洁的地面上投下明亮的光块。远处城市的声音模糊而遥远。
林静秋站在产床边,一边监控着数据,一边用平稳的声音向孕妇解释着情况。她的白大褂洁白如新,衣领上那片新绿的叶子,在忙碌的身影中,偶尔闪过一抹沉静的微光。
她知道,许宁的故事已经落幕,带着沉重的遗憾和无解的悲悯;苏晚苏晨的故事翻开了新的、充满未知但也充满可能的一页;而眼前这个孕妇的故事,正进行到最紧张的时刻。
医院这艘白色的方舟,依旧停泊在生命的岸边,迎接每一个需要摆渡的灵魂。有的旅程短暂而黑暗,有的旅程漫长而充满波折,有的旅程刚刚启航。
而作为医者,她既是这艘船上的水手,也是岸边的灯塔守望者。无法决定风向与洋流,无法保证每一次航行都能抵达光明的彼岸。她所能做的,只是在船只进港时,提供专业的检修与补给;在风浪来临时,点亮灯光,指引方向;在航行者迷茫痛苦时,给予一段坚定的陪伴;并在某些时刻,默默收下一枚象征新生与感谢的叶子,或珍藏一本记录过绝望中最后星火的笔记本。
然后,转过身,面对下一个需要她的渡口,下一个等待讲述的故事。
生活如长河,奔流不息。悲欢如潮汐,涨落不止。
而她,林静秋,五十岁的妇产科主任,依旧站在这里,穿着白大褂,衣领上别着一片小小的、新绿的叶子。
诊室的门,随时准备为需要的人敞开。
下一个故事,已经等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