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呆住了,消化着这个更颠覆的信息。同母异父……难怪母亲会说那样的话。难怪……陈朗对苏晨的态度时而黏腻时而冷淡。一切都有了更残酷的解释。
“我该怎么做?”苏晚的声音沉静下来,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第一,继续配合治疗,尽快恢复体力。第二,如果陈朗或任何人试探,表现得和以前一样,不要暴露你知道任何新情况。第三,仔细回忆,你小时候,外婆或者母亲,有没有给过你什么特别的东西,或者说过特别的话,关于‘保管’、‘印章’、‘老家’、‘矿’之类的词?”
苏晚凝神思索,缓缓摇头:“没有……外婆很少提以前的事,一提就生气。妈妈的东西……好像都被外婆收起来了,后来外婆去世,那些东西……可能都处理掉了。”她眼中闪过痛色。
“好,如果想起来了随时告诉我。”林静秋看了看时间,“我先去处理些事情。记住,保持镇定,安全第一。”
八点四十分,林静秋离开医院,驱车前往沈婕的律所。
九点整,她坐在了咖啡厅最隐蔽的卡座里。沈婕很快到来,一身利落的套装,精明干练。两人多年好友,无需寒暄。
“静秋,什么事这么严重?”沈婕坐下,点了杯黑咖啡,直接切入主题。
林静秋深吸一口气,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从苏晚苏晨的手术、陈朗的诡异婚姻、自己清水镇之行、见到孙秀华、挖出铁盒、发现日记和印章等,尽可能清晰简洁地讲述了一遍,同时将拍下的关键日记页和印章照片递给沈婕看。
沈婕听得面色凝重,接过手机仔细查看照片,尤其是那张契约残片和印章特写。作为经验丰富的律师,她对这种涉及潜在遗产和家庭阴谋的案件有极强的敏感度。
“这印章和残片,”沈婕用手指点了点屏幕,“看起来很像老式民间合伙开采矿藏的‘股凭’或‘信物’,尤其‘滇南’那边,历史上小矿窑多,这种私契不少。如果真对应着某个尚有价值的矿脉份额,那价值可能非常惊人,而且因为年代久远、记录混乱,确权会极其复杂,也容易引发争夺。”
她抬起头,目光锐利:“你怀疑陈永贵父子是为了这个?”
“秦桂枝的日记暗示陈永贵可能因怀疑孩子非亲生而对她不好,甚至可能延误救治。孙秀华指控他故意拖延输血。而现在,陈朗用婚姻绑住苏晚,用情感控制苏晨,同时他父亲陈永贵化名活动,并与陈朗的公司有隐秘资金往来。这一切,如果仅仅是为了控制两个女人,说不通。加上这枚可能代表利益的印章,动机就清晰了。”林静秋分析道。
沈婕点头:“逻辑成立。但现在的问题是,证据链薄弱。日记是孤证,且是死者单方面记录。孙秀华证言受她与陈永贵关系影响,证明力有限。印章和残片来源不明,价值未经鉴定。陈永贵延误救治的指控,时隔二十多年,取证几乎不可能。直接报警,警方立案调查的可能性不大,反而会惊动对方。”
“那怎么办?苏晨还在医院保胎,苏晚刚手术,她们处境危险。”
“当务之急,是确保两位当事人的人身安全,并设法获取更有力的证据。”沈婕快速思考着,“第一,建议苏晚和苏晨尽快申请‘人身安全保护令’,理由可以是家庭暴力威胁或精神控制,虽然她们的情况特殊,但结合陈朗的异常行为和可能的利益动机,可以尝试,至少能形成一层法律隔离。我可以帮忙起草申请。”
“第二,关于这枚印章和可能存在的权益。”沈婕指着照片,“需要找专业的古董文书鉴定师和矿产法律专家进行初步评估,确认其真实性和可能的价值。同时,尝试寻找那位‘李文渊’。他是苏晨的生父,也是当年可能知情人之一。如果能找到他,不仅能确认苏晨身世,还可能获得关于印章来源的更确切信息。”
“第三,对陈朗父子进行合法的背景和资产调查。你那位同学提供的线索很有用,但我们需要更规范、能在法庭上使用的证据。比如,陈永贵化名‘陈国富’的出入境记录、他与陈朗公司的资金往来明细、以及他们近期是否有异常的资金调动或法律行动。这部分,我可以动用一些调查资源。”
林静秋心中稍定。“那苏晨和苏晚那边,真相……什么时候告诉她们?”
“分步骤,有选择地告知。”沈婕果断道,“先告诉苏晚,关于陈永贵可能害死她母亲以及父子觊觎遗产的怀疑,让她有心理准备并配合保护令申请。苏晨那边……暂时只强调她处境特殊,需要加强保护,身世真相稍后再说,等她情绪和胎象更稳定。必须避免她们因情绪失控而暴露,或做出过激行为刺激对方。”
她看着林静秋:“静秋,这件事你已经卷入太深。作为医生,你的首要职责是患者的健康。接下来的调查和legalbattle,交给我。你需要做的是,稳住那对姐妹,确保她们在医院内的绝对安全,并配合我获取必要信息。”
林静秋明白沈婕的意思。她是医生,不是侦探或律师。但事已至此,她无法抽身。“我明白。医院这边我会安排好。苏晨的病房我会嘱咐加强安保,苏晚那边也会注意。孙秀华那里……”
“孙秀华是关键证人,但现在被陈永贵控制,很危险。”沈婕眉头紧锁,“想办法给她传递信息,让她尽可能收集陈永贵控制她、以及提及过往事情的录音或文字证据,哪怕片段也行。同时,要确保她知道,我们在想办法帮她,让她有希望,但千万注意安全。”
两人又详细商讨了接下来的步骤、联系方式和可能的风险预案。沈婕雷厉风行,当场就开始联系鉴定专家和调查人员。
离开咖啡厅时,已是上午十点半。阳光有些刺眼,林静秋却感到肩上的担子并未减轻,只是从独自摸索,变成了有方向的负重前行。
她赶回医院。刚进妇产科楼层,值班护士就急匆匆迎上来,脸色发白:“林主任!您可回来了!苏晨……苏晨她不见了!”
“什么?!”林静秋的心瞬间沉到谷底。
“就刚才,大概半小时前,陈朗先生来了,说带苏晨去楼下小花园透透气,对她心情好。我们看是家属,苏晨也没反对,就同意了。可是……可是刚才花园的保洁员上来说,看到一男一女在花园角落好像争执了几句,然后那男的半扶半抱着女的,从侧门上了一辆黑色轿车,开走了!我们打苏晨电话,关机!陈先生电话也打不通!”
林静秋脑袋“嗡”的一声。陈朗动手了!就在她和沈婕制定计划的时候!他察觉到了什么?还是单纯因为苏晨昨天的异常而采取了行动?
“通知保安部,调监控!报警!”林静秋一边厉声下令,一边冲向办公室,她要立刻联系沈婕,启动应急方案。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而且,来得如此之快。
争夺,已经从暗处的算计,骤然升级为明面的挟持。而苏晨和她腹中未成形的孩子,成了这场残酷博弈中最脆弱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