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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隙与微光(第1页)

许宁的新年,是在一片模糊的钝痛和日益频繁的、短暂的意识混沌中度过的。除夕夜,医院食堂送来了饺子,周社工陪在她床边,用保温饭盒装了几个,试图喂她吃一点。许宁只勉强咽下半个,便摇头拒绝了。窗外偶尔炸响的烟花,将瞬间的彩色光影投射到苍白的天花板上,她侧过头,目光追随那转瞬即逝的光斑,眼神空茫,仿佛在看另一个遥远世界无关紧要的表演。

“星图”的记录变得越发艰难。她的手抖得厉害,握笔都成问题,写出的字迹歪斜破碎,难以辨认。标注的词汇也越来越少,越来越趋向于最基本的身体感受:“疼”、“困”、“冷”、“喘不上气”。那些关于外界、关于他人、关于细微愉悦的记录,几乎消失了。仿佛她感知的触角正在被迫向内收缩,最终只能捕捉到躯体本身最直接的痛苦信号。

神经内科的会诊确认,疾病的进展进入了加速期。认知功能的下降开始明显影响她的交流能力,有时她会突然忘记简单的词汇,或者对熟悉的人(如周社工)露出短暂的、陌生的眼神。药物调整的效果有限。

多学科团队再次开会,气氛凝重。讨论的重点从“治疗”转向了更彻底的“姑息舒缓”。目标是控制疼痛,缓解其他不适症状(如痉挛、呼吸困难),尽可能保持舒适和尊严,同时为可能的终末期做好准备。康复训练被降至最低限度,以节省她本就稀缺的精力。

“关于她之前提出的……绝育手术请求,”伦理委员会的委员在会议尾声谨慎提起,“目前她的身体状况和心理能力,显然已不适合进行任何非紧急的、侵入性手术。而且,从姑息治疗的角度,任何可能增加痛苦和风险的操作,都应避免。”

无人异议。那个曾经引发激烈伦理辩论的请求,在更庞大、更无情的疾病进程面前,无声地失效了,像沙滩上被潮水轻易抹去的字迹。

林静秋将这个结论告知许宁时,尽可能用了最平缓的语气。许宁靠在那里,眼神涣散,过了好一会儿,才似乎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她没有露出失望或解脱的神情,只是极轻地、几不可闻地“哦”了一声,仿佛听到一个与己无关的、微不足道的消息。

她的世界,正在加速坍缩。

然而,就在这加速的坍缩中,一些极其微小、却让林静秋和周社工都感到意外的事情,悄然发生。

一天下午,周社工像往常一样带来一小包核桃酥,絮絮地说着家里阳台冻死的绿萝。许宁一直没什么反应。就在周社工准备离开时,许宁忽然抬起颤抖的手,指向周社工放在床头柜上的、那本用来读故事的软皮笔记本。

“笔……”她嘶哑地吐出含混的音节。

周社工愣了一下,连忙把插在笔记本侧兜里的圆珠笔递给她。许宁的手指费力地蜷起,握住笔,然后在笔记本空白的扉页上,极其缓慢、极其吃力地,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圆圈。画完后,她像是用尽了力气,笔从指间滑落,她闭上眼睛,喘息着。

周社工拿起笔记本,看着那个不成形的、颤抖的圆圈,不明所以。她试着问:“画的是什么?太阳?还是……”

许宁没有回答,似乎已经耗尽了沟通的气力。

但第二天,当周社工再来时,发现那个圆圈的旁边,多了一个更小、更歪斜的、几乎像个小点的圆圈,勉强用一条颤抖的线连在大圆圈上。旁边,是许宁用几乎无法辨认的字迹写的:“……安。”

周社工心头猛地一震。她忽然想起,林静秋似乎提过,曾经有个成功保胎生下女儿、取名“念安”的产妇。许宁住院期间,可能偶然听到过护士或医生提起这个名字?还是……仅仅是她混乱意识中,对“安宁”这个词的破碎投射?

她没有追问,只是默默地看着那个不成形的“安”,和那个颤抖的连接线。

又过了几天,许宁的精神似乎有短暂的、稍微清明一点的时刻。周社工正在给她读一段关于春天田野的描写,许宁忽然打断她,目光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用含混但异常清晰(对她目前状态而言)的声音说:“……颜色。”

“颜色?”周社工停下朗读,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天空是灰色的。”

许宁缓缓摇头,费力地抬起手指,指向自己之前画在笔记本上的那两个歪扭的圆圈。“……这里。”

周社工看向那潦草的画和旁边的“安”字,忽然福至心灵,从随身的布包里翻出之前给女儿买文具时多拿的一小盒十二色的迷你蜡笔。“是想要……给它们涂上颜色吗?”

许宁的眼睛,在那瞬间,极其微弱地亮了一下。她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

周社工将蜡笔盒打开,放到她手边。许宁颤抖的手指在那些鲜艳的小圆柱上摸索了很久,最后,极其艰难地捏起了一支……鹅黄色的。

正是她很久以前,在那张“感受星图”里,画出的第三种颜色。

她的手指抖得太厉害,无法精确控制。鹅黄色的蜡笔在大圆圈里戳下几个颤抖的点,又划出一道歪斜的线,几乎涂到了圆圈外面。但她很坚持,用尽全身力气般,在那个代表“安”的小圆圈里,也戳上了一点鹅黄色。

做完这一切,她瘫软下去,蜡笔滚落,手指上沾满了蜡屑,但她的目光,却长久地停留在那一片混乱的、不成形的鹅黄色痕迹上。

那不是一个成功的涂色游戏。那更像是一种仪式,一次耗尽残存心力、对记忆中某个微弱符号的确认与召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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