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吃糖。”苏念说。
“拿着。”江梧已经剥开自己那根,塞进嘴里。
苏念接了。糖纸是透明的,能看见里面橙黄色的糖果。她剥开,含进嘴里。很甜,甜得发腻,香精味直冲嗓子眼。但她没吐出来。
走到九号院门口,江梧说:“画板给我吧。”
苏念卸下画板递过去。江梧接的时候,手指碰到她的。两个人都没戴手套,指尖冰凉。
“晚上吃完饭过来拿?”他问。
“嗯。”
二、星期二:修画板
晚饭是西红柿打卤面。李素英切西红柿时心不在焉,刀划到了指甲,没破,但留下一道白印。她把手指含在嘴里,看着窗外发愣。
“妈?”苏念叫她。
“啊?”李素英回过神,“没事。醋在哪儿?”
“江梧家借去了。”苏念说,“咱家的昨天用完了。”
面煮好了,卤却咸了。苏念没吭声,多拌了拌,低头吃。李素英吃了两口,放下筷子。
“念念,江梧这一走。。。”
“妈。”苏念打断她,“面要坨了。”
李素英看看女儿,叹了口气,重新拿起筷子。
吃完饭,苏念去隔壁。江梧家房门虚掩着,她敲了敲,里面应了声“进来”。
江梧在里屋,蹲在地上修画板。画板平放在报纸上,磕坏的那角涂了木胶,用两个大铁夹子固定着。旁边散着砂纸、小锤、一罐看不出颜色的油漆。
“得等胶干。”江梧说,手里拿着砂纸打磨另一处毛边,“你先坐。”
苏念在床沿坐下。江梧的房间已经空了七成。书桌没了,书架没了,墙上只剩几个钉子眼和胶带留下的印子。地上堆着五六个纸箱,都用宽胶带封得严实。唯一还像人住的地方,就是窗边的画架和这把椅子。
“东西都收好了?”苏念问。
“差不多了。”江梧换了张细砂纸,“就剩这几天要用的。”
他磨得很仔细,木屑簌簌落下,在灯光下打着旋。苏念看着他后颈——那里有一小块没剃干净的头发茬,随着动作一动一动。
“你剪头发了?”她问。
“昨天奶奶给剪的。”江梧抬手摸了摸后颈,“她说那边理发贵。”
苏念想起小时候,母亲也给她剪过头发。坐在凳子上,围着床单,剪子咔嚓咔嚓响,碎头发掉进脖子里,痒得她想笑。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去了那边,谁给你剪?”她问。
江梧停下动作,想了想。“不知道。也许留长。”
他又继续磨。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砂纸摩擦的声音,沙沙的,像春蚕吃桑叶。窗户外头,谁家的电视在放《新闻联播》,主持人字正腔圆的声音隐约传进来。
磨好了,江梧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膝盖。“胶还得半小时。你要等吗?”
“等。”苏念说。
江梧去厨房倒水。苏念听见他和奶奶说话,声音低低的,听不清内容。回来时,他端了两杯白水,递给苏念一杯。
“没茶叶了。”他说,“茶叶罐都收箱子里了。”
苏念接过,水是温的,刚好入口。她喝了一口,喉咙里那股糖精味终于淡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