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是江梧的《回声》——那幅雪中梧桐,树下的人影。
右边是苏念的《空椅子》——梧桐树下,石凳空着,但有光影。
两幅画挂在一起,像一场跨越三十年的对话。
“今天收到了这个。”苏念从桌上拿起一个快递信封。
“什么?”
“时间胶囊。”苏念拆开信封,里面是一个密封的玻璃管,还有一封信,“是。。。是江梧奶奶留下的。吴奶奶的女儿整理老房子时发现的,寄了过来。”
江梧的手顿了顿。“奶奶的?”
“嗯。信上说,这是2005年埋下的时间胶囊,约定二十年后打开。但奶奶忘了。。。或者她故意等到现在。”
玻璃管里装着几样东西:一片干枯的梧桐叶,一张泛黄的照片,一卷小小的画纸。
苏念小心地取出画纸,展开。是一幅铅笔画,画的是九号院的梧桐树下,两个少年并肩站着。一个高些,一个矮些,都仰头看着树。笔触稚嫩,但抓住了神韵——是十七岁的江梧画的。
背面有字,是江梧奶奶的笔迹:
“给小梧和念念:如果你们看到这封信,说明你们还在彼此身边。奶奶很高兴。树会老,人会走,但有些东西会留下来。就像这片叶子,干了,但脉络还在。就像这幅画,旧了,但记忆还在。好好在一起。奶奶在天上看着。——2005年冬”
江梧看着那幅画,看了很久。然后他笑了,眼角的皱纹堆叠起来。
“奶奶她。。。早就知道了。”
“嗯。”苏念握住他的手,“她什么都知道。”
他们一起看那片梧桐叶。四十年前的叶子,已经脆得轻轻一碰就会碎。但叶脉依然清晰,像地图上的河流,记录着某个秋天的阳光和雨水。
“该我们了。”江梧说。
“什么?”
“我们的时间胶囊。”江梧从轮椅侧袋里拿出一个小铁盒,“我准备了很久。”
苏念打开。里面是两样东西:一张最新的CT报告——显示江梧的病情稳定;还有一幅很小的油画,画的是他们俩,在故宫的护城河边,一个坐着轮椅画画,一个站在旁边看。
画得极精细,连苏念鬓角的白发,江梧手上的针孔,都清晰可见。
“什么时候画的?”苏念问。
“上个月,你睡着的时候。”江梧说,“我想留给。。。留给以后。”
他没说留给谁。但苏念懂。
留给可能没有他们的未来。
留给可能发现这个盒子的陌生人。
留给时间。
“我们埋在哪里?”苏念问。
“梧桐树下。”江梧说,“和奶奶的那个埋在一起。”
三、最后的冬天
那年冬天特别冷。
江梧的病情在春节后突然加重。咳嗽加剧,呼吸困难,住进了医院。医生说,靶向药耐药了,要换方案。
新药的效果不确定,副作用也大。江梧瘦得更厉害了,但精神还好。每天在病房里画画,画窗外的雪,画护士的眼睛,画输液瓶里药水滴落的样子。
苏念每天都在。有时候画画,有时候读书给他听,有时候只是握着他的手,不说话。
陈老师从老家赶来了,八十多岁的老人,坐在病床边,给江梧讲画坛的新鲜事。吴奶奶的女儿也来了,带来了胡同里的消息:九号院要彻底修缮了,梧桐树被专家鉴定为“古树名木”,会得到永久保护。
“那就好。”江梧说,“树还在,故事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