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比任何激烈的反抗或冰冷的拒绝,都更让郁程心头巨震。那层坚不可摧的冰面,终于裂开了一道口子,涌出的不是暖流,而是冰冷刺骨的、真实的绝望。
郁程所有的火气、所有的逼问,在这一刻,都被那绝望浇熄了,只剩下铺天盖地的心疼。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里的锋芒褪去,只剩下一种深沉的、近乎疼痛的温柔。
他不再追问,不再逼迫。只是看着眼前这个靠着树干、仿佛随时会滑落下去的人,用很轻、但很清晰的声音说:
“帛理源,我不是要逼你。”他顿了顿,寻找着合适的词句,“我只是……不想再看着你这样了。你可以不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你可以继续推开我,但是……”
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
“但是,无论你躲到哪里,无论你画多少个符号,或者什么也不画……只要你在那里,我就会试着去看见。”
“你不需要知道该怎么办。你只需要知道……”
他抬起手,没有去碰触帛理源,只是虚虚地指向自己的心口,又指向对方。
“……我在这里。而且,我看得见你。”
不是“让我帮你”。
而是更基础、更致命的——我看见了你。
看见你的痛苦,看见你的挣扎,看见你冰冷之下的无助,看见你所有无法言说的一切。
对于长期生活在“不被看见”真实自我的地狱里的帛理源而言,这句话的冲击力,不亚于一场灵魂的地震。
他怔怔地看着郁程,看着那双映着阳光、此刻却深邃如夜的眸子,看着那里面毫无保留的专注与……理解。长久以来构筑的心理防线,在这平静而坚定的“看见”面前,轰然塌陷了一角。
有什么滚烫的东西冲上眼眶,又被死死压下。他猛地低下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所有表情,只有剧烈起伏的肩膀,泄露了他内心山崩海啸般的动荡。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两人身上,一个站得笔直,目光坚定;一个靠着树干,微微发抖。蝉鸣再次聒噪起来,却盖不住两人之间那无声的、惊心动魄的交流。
过了很久,或许只有几秒。
帛理源极轻、极快地点了一下头,幅度小到几乎看不见。
然后,他用尽全身力气,从郁程身边挤了过去,几乎是逃离般地,快步走向教学楼的方向,一次也没有回头。
但这一次,郁程没有再去追,也没有感到失落。
他只是站在原地,看着那个几乎有些仓皇的背影,慢慢抬起手,按住了自己仍在狂跳的胸口。
那里,除了心疼,还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的预感。
冰层,真的开始松动了。
而接下来要面对的,或许不是温暖的融化,而是……冰层破裂时,那足以吞噬一切的、寒冷的巨浪。
这跟郁程想的完全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