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利亚取下书包,扔进院内,翻上矮墙,转头向风太问道:“你要一起来吗?”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风太取下书包,学着她的样子翻过矮墙。
“可能有一点吧,”玛利亚走上台阶,试探性地推了推大门,“安娜完全不理会我,我也没有办法了。”
一阵细碎的声音从房屋后侧响起,玛利亚顺着噪音退下石阶,看向后院——簇拥的绣球随风摇曳,一道高大的黑色身影落在其中,花枝伴随着踩踏应声而断,穿着夹克和黑色长裤的男人眨眼翻过院墙,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中。
风太问道:“他也是来拜访安娜小姐的吗?”
玛利亚拨开挡路的花枝,走向男人跳出的地方——厨房的窗子被高高抬起,露出宽敞的入口。
“如果是客人的话,应该没有必要走窗户吧。”她取出手机,对着残留的脚印拍了几张照。
“会不会小偷?”风太走到她的身旁,顺手扶起被踩倒的绣球。
“我也不知道……但至少现在我们有办法进去了。”
玛利亚踏上窗台,顺着大开的窗户钻进屋子里。
厨房已经先黄昏一步落入了黑夜,直到她走到客厅拉开一层窗帘,视线才清晰一些。
安娜的房子不像人类生活的地方。餐桌罩着厚厚的防尘布;棕色的布艺沙发全无凹陷,维持着异常而崭新的挺拔——连地毯上的茸毛都有一半维持着整齐划一的朝向。
风太也跟着翻进客厅。
“好像有什么味道……”他一走到客厅,便打了个喷嚏。
玛利亚也闻到了这股奇怪的味道,她走向似乎是洗手间的方向——磨砂玻璃上流动着奇异的光影。
她推开门,看向一切怪异的来源——宽敞的镜子映出她茫然的面庞,水池中叠着一堆信封的残骸,纸张的碎片随着空气的突然流动被吹起,像闪烁的光虫一样上下翻飞,火焰正在缓慢地将素白坚韧的纸张吞噬成灰烬。
她抓起一把信封扔到地上,用脚踩灭,一边打开水龙头。在流水的冲刷下,火焰熄灭了,只余下信封的半扇残骸。
她小心翼翼地捡起信封。
玛利亚不需要打开礼物,也不需要打开信封。
她看向镜架,白色的陶瓷幽灵躺在镜子下方的条架中央,用豆大的绿眼睛呆呆地看着她。
风太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身后,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陶瓷幽灵:“这是什么?”
玛利亚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是很丑的陶瓷鬼,我小时候做的手工。总共有三只,一只给了妈妈,一只是我自己,还有一只属于安娜。但她一直说她不喜欢鬼,所以我以为她早就扔掉了。”阻断器让她的心一片平静,她把它捧到手心里,对着光仔细地查看,它被爱惜得很好,釉层光洁,此刻比她记忆中的模样还要鲜明。
“如果大家都是鬼魂的话,就能在一起很长很长的时间了。”风太看着陶瓷鬼,“其实是很美好的寓意——只是接受礼物的人不一定能体会到。”
她点点头,轻声说道:“如果是妈妈的鬼魂,肯定要下地狱了。”
下地狱也没有关系。如果她们能一直在一起,生或死都没有关系,对和错也没有关系,只要能和家人永远在一起,什么她都不在意。
但是实践告诉她,死亡并非是如此运作的。
即便如此,玛利亚依旧抱有一丝幻想——要是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就好了。
直到现在,这个愿望也只是不断膨胀而不缩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