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站在略显空寂的庭院中,深深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夕阳的余晖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映在青石板上,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孤韧。
今日贾母的强势与王熙凤的算计,不过是开场后的第一、二回合。她赢了场面,却也彻底激怒了这盘踞京城的庞然大物。
“妹妹,”黛玉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后,声音里带着未散的忧惧,“琏二嫂子她……回去后,会不会在外祖母面前……”
林墨转过身,脸上已换上轻松的笑容,握住黛玉微凉的手:“姐,她说不说,外祖母对我们都不会改变看法。重要的是,我们守住了自己的立场。至于她们高不高兴,与我们何干?”
她拉着黛玉往屋里走,语气轻快地将话题引开:“别想那些了。今日我看了账册,咱们京郊还有一处小田庄,收益尚可。等过两日你精神好些,我带你去街上逛逛,也瞧瞧京城的风物,总闷在屋里也不好。”
黛玉见妹妹神色如常,心中稍安,轻轻点了点头。只是眉宇间那抹因连日奔波、情绪大起大落而积攒的倦色,却并未完全散去。
是夜,月华如水,透过新糊的窗纱,静静流淌进来。
林宅一片寂静,下人们都已歇下。林墨睡前不放心,又去黛玉房中看了一眼,见她呼吸平稳,似乎睡得沉了,这才回到自己房中躺下。
然而,不知睡了多久,林墨被一阵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咳嗽声惊醒。那声音来自隔壁,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吃力感。
是姐姐!
林墨心头一紧,瞬间睡意全无,披上外衣就冲了过去。
推开黛玉的房门,只见床榻边,守夜的翠儿正手足无措地扶着黛玉,而黛玉半伏在床沿,用一方素白的手帕捂着嘴,咳得浑身颤抖,单薄的脊背剧烈起伏着,脸色在朦胧的月光下,苍白得近乎透明。
“姑娘!姑娘您怎么了?”翠儿带着哭腔,急得团团转。
“姐!姐!”林墨几步抢到床前,扶住黛玉的肩膀,触手一片冰凉的冷汗。她心中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
就在这时,黛玉的咳嗽暂歇,她无力地摊开手心,那方素白帕子上,赫然染着几点刺目的猩红!
咳血了!
林墨的脑袋“嗡”的一声,几乎要炸开!原著的剧情像冰冷的潮水般涌上心头——林黛玉,痨病,咳血,香消玉殒……
不!绝不可以!
“妹妹……”黛玉虚弱地抬起眼,看到林墨,眼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气若游丝,“我……我是不是……不行了?”那声音轻得像羽毛,却重重砸在林墨心上。
“胡说!”林墨猛地打断她,声音因急切而显得有些尖锐,眼眶瞬间就红了。她紧紧握住黛玉冰凉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它,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己的力量和生命渡过去,“不许胡说!姐,你看着我!有我在!你绝对不会有事!我发誓!”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瞬间进入了医者的状态。冷静,必须冷静!
“翠儿!点灯!把所有的灯都点上!再去打盆热水来!快!”林墨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翠儿被她前所未有的严厉震慑,慌忙应声,手脚麻利地点亮屋内的烛火,又飞奔出去打水。
明亮的光线驱散了屋内的昏暗,也照得黛玉脸上那不正常的潮红和帕子上的血迹更加触目惊心。
林墨扶着黛玉躺好,手指迅速搭上她的腕脉。脉象浮数而细弱,犹如琴弦将断,是典型的气阴两虚、虚火灼肺之象。连日来的舟车劳顿,丧父之痛,加上今日与贾府对峙的心力交瘁,几种因素叠加,终于让这本就孱弱的身子撑到了极限。
情况危急,但并非无可挽回!
林墨眼神一凝,立刻从随身携带的、从不离身的那个紫檀木小药箱里,取出了一个扁平的针囊。里面整齐地排列着长短不一、细如牛毛的银针。这是她根据现代知识,找能工巧匠特意打造的,比这个时代的针灸针更加精细。
“姐,别怕,放轻松。”林墨的声音放得极柔,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我给你扎几针,会有点酸胀,但很快就不咳了。”
黛玉看着她镇定而专注的眼神,仿佛找到了唯一的浮木,虚弱地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努力放松身体。
林墨屏息凝神,指尖捻起一根银针,在烛火上微微一燎,动作快、准、稳地刺入了黛玉手臂上的内关穴,轻轻捻转。随即又是肺俞穴、尺泽穴、孔最穴……她下针如飞,手法娴熟得不像个十几岁的少女,每一个穴位都精准无比,力度恰到好处。
随着银针的刺入和捻转,黛玉只觉得几处穴位传来酸胀麻感,那撕扯着肺腑、让她无法呼吸的剧烈咳嗽,竟真的奇迹般地慢慢平复了下来,胸口那团灼烧的闷痛也似乎舒缓了些许。
翠儿端着热水进来,看到这一幕,惊得瞪大了眼睛,不敢出声。
林墨没有停手,她一边留意着黛玉的脉象和呼吸,一边迅速打开药箱,取出几包早已配好、研磨成细粉的药材。里面有川贝母、三七粉、仙鹤草、白及、麦冬、五味子等,是她根据黛玉的体质,提前准备的应急之药,具有止血、滋阴、润肺、固气的功效。
“快去小厨房,用文火,三碗水熬成一碗,快!”林墨将药粉交给翠儿,仔细吩咐了熬制方法和火候。
翠儿不敢怠慢,接过药包,小跑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