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再犹豫,从随身的荷包里取出一锭约莫十两的雪花银,不由分说地塞到刘姥姥那布满老茧和裂口的手中,声音清晰而坚定:“姥姥,这点银子您拿着,不多,回去买些米面油盐,给孩子们添件冬衣。谁家没有个难处?邻里乡亲帮衬一把是情分,不必如此作践自己。”
那锭银子在刘姥姥手中,沉甸甸的,带着温热的体温。刘姥姥愣住了,看着眼前这位面容稚嫩却眼神清正的小姐,再看看手中那足够她一家嚼用大半年的银钱,眼圈瞬间就红了,嘴唇哆嗦着,就要跪下磕头:“小姐……这……这使不得……使不得啊……”
林墨连忙扶住她,不让她跪下去,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使得。您拿着便是。人活一世,但求心安理得,仰不愧天,俯不怍人。靠自己的双手吃饭,不丢人。”
她这话,看似对刘姥姥说,实则字字句句都像耳光,扇在王熙凤和那些看热闹的人脸上!
王熙凤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变得难看至极。她精心导演的这出“戏”,本是想炫耀贾府的富贵,顺便敲打一下林家姐妹,没想到竟被林墨当众拆台,还显得她如此刻薄寡恩!
她强压着怒火,阴阳怪气地说道:“林二妹妹倒是心善,菩萨心肠。就是太年轻,不懂这世上的人心险恶,有些人呐,就是看你心软,专门来打秋风的,你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
林墨转过身,目光清凌凌地看向王熙凤,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琏二嫂子这话,恕我不敢苟同。”
“人情世故,我或许懂得不多。但我知道,做人最基本的道理,不是仗着自己有几个钱,就可以把别人的难处当成笑话看,把别人的尊严踩在脚底下!”
她目光扫过在场那些衣着华丽的夫人小姐,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刘姥姥虽是乡下妇人,没读过什么书,但她为了家人,能放下脸面进城求告,这份担当,比某些只知道躺在祖宗功劳簿上、挥霍无度、还嘲笑他人贫贱的人,不知要强出多少!”
“再说,”她话锋一转,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这雕梁画栋、却隐隐透着一股虚浮之气的厅堂,语气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通透: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今日你笑他人贫,安知明日他人不笑你窘?”
“琏二嫂子,您说,是也不是?”
这话,简直是捅了马蜂窝!
“放肆!”王夫人第一个忍不住,厉声喝道,“林墨!你怎可如此说话!”
贾母的脸色也沉了下来,握着佛珠的手青筋暴起。
王熙凤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林墨:“你……你咒我们贾府?!”
“我何曾咒过?”林墨一脸无辜,眼神却清亮逼人,“我不过是说句实话,提醒嫂子,为人处世,留一线余地为好。毕竟,这世上的富贵,没有谁是能永享的。真到了那一日,能靠得住的,还是自己踏实肯干,而不是这些虚头巴脑的排场,和趋炎附势的‘人情’。”
她不再看王熙凤那扭曲的脸,转身对依旧懵懂却满心感激的刘姥姥温声道:“姥姥,银子收好,早些回去吧。记住我的话,日子是靠自己过出来的,指望别人,终非长久之计。”
刘姥姥此刻对林墨已是感激涕零,闻言连连点头,紧紧攥着那锭银子,如同攥着救命稻草,口中不住念叨:“谢谢小姐!谢谢小姐!您是大善人!老婆子记住了!记住了!”
这场原本用于炫耀和羞辱的“热闹”,最终以王熙凤等人颜面扫地、林墨携黛玉从容离去而告终。
而王熙凤气得砸了一套茶具,对林墨的恨意又添十分。
刘姥姥则怀揣着那锭银子和林墨的点拨,千恩万谢地离开了贾府,心中牢牢记住了一个名字——林家二姑娘。这份雪中送炭的恩情,和那番振聋发聩的话语,在她朴实的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