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原则上不建议你们见面,尤其在这种时候。”女警说,“但根据程序,如果嫌疑人要求会见未成年子女,且在警方评估认为不会对子女造成即刻危险的情况下,可以安排有监控的短时间会见。我们会全程在场,并且有监控录音录像。你愿意吗?”
金老师皱眉,显然不赞同,但决定权在白雅珍。
白雅珍低下头,思考了大约半分钟。然后,她抬起头,眼神里有害怕,但还是坚持要见:“我我想见。”
“为什么?”金老师问。
“我想问问他,”白雅珍的声音在发抖,“为什么要那样对妈妈。”
女警和金老师交换了一个眼神,最终点了点头。
警察局的会见室很窄,中间用厚重的玻璃隔开,两边有电话听筒。白善圭已经被带到了对面。他穿着拘留所的橙色背心,胡子拉碴,眼白布满血丝,隔着玻璃恶狠狠地瞪着这边。
白雅珍被女警带进来。门在身后关上。
白善圭猛地抓起面前的电话,对着话筒吼道:“死丫头,是不是你乱说话,跟警察胡说什么了。”
他的声音通过话筒传过来,有些失真,但那股暴戾扑面而来。如果是真正的九岁白雅珍,此刻恐怕已经吓傻了。
而现在的白雅珍,在听到这声音的瞬间,也做出了反应。
整个人猛地向后一缩,背重重撞在身后的椅背上,椅子被她撞得向后翻倒,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她自己也跟着摔倒在地,但立刻手脚并用地向后爬,缩到墙角,紧紧抱住自己,发出尖利短促的尖叫。
她浑身剧烈地发抖,眼睛死死地盯着玻璃对面的白善圭,一直一直的尖叫,让人心烦意乱,直接捂住耳朵。
女警立刻冲到她身前挡住,厉声对着话筒说:“白善圭,注意你的态度,你再威胁证人,本次会见立即终止!”
对面的警察也按住了躁动的白善圭。白善圭还在死命的喊着,“你们都被她骗了,她是一个恶鬼,和她妈一样的精神病!都是她胡说,都是她胡说的!”
金老师蹲下来,试图安抚白雅珍,但白雅珍似乎陷入了极度的惊恐,对任何触碰都表现出抗拒,只是缩在墙角,抖个不停。
会见显然无法继续。女警和金老师将她带出了会见室。白雅珍虚弱的回头看了一眼。白善圭还在对面瞪着她,嘴型在骂着什么。
够了。她想。监控应该把一切都拍下来了,白善圭的威胁怒吼,她剧烈的恐惧反应。这将成为指控白善圭恐吓证人,对子女长期施加精神暴力的有力证据。一个能让亲生女儿恐惧到这种程度的父亲,又想要杀害自己的妻子。
一定会被重判的。
她被带到了另一间安静的休息室,金老师陪着她,给她倒了温水。白雅珍双手捧着杯子,一口也不肯喝。
“我不该让你见他的。”金老师很是自责。
白雅珍摇摇头,声音沙哑:“我只是想问他为什么,但他还是那样讨厌妈妈,讨厌我,你能帮我问问为什么吗?”
她的眼泪又掉下来,滴进杯子里。这次,金老师抱住了她。
当天下午,她被暂时安置在儿童紧急庇护所的一个单间里。这里条件比家里好得多,干净安静,有独立的卫生间和小书桌。社工告诉她,在母亲出院和案件审理期间,她会暂时住在这里。
夜深了。庇护所的床很软,被子有阳光的味道。但白雅珍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上昏暗的夜灯。
这只是暂时居住的地方,长期住下去一定会出问题的。九岁的身体支撑了两次耗费精力的对话,很疲惫。但大脑异常清醒。